沈小汐终于明白为什么阿爹久治不愈却在短短三天内彻底康复,终于明白了心中不安来自何方,终于明白昨天阿爹为什么那样反常,原来……
她瘫软在阿爹的床前,把头深深地埋在阿爹干枯冰冷的手掌心,泪流满面,无法抑制的痛楚扼住了咽喉,黑暗蒙住了眼,天地都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包裹着身心的,只有寒冷……寒冷……想要哭,是什么让她痛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也先、钱皇后和朱祁镇三人也来到了这个帐篷,三个人悄悄地站在沈小汐的身后。
钱皇后看着沈小汐的神态,想上去安慰安慰她,朱祁镇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上前,他拉着钱皇后轻轻退出了帐篷。
“让她一个人自己呆一会吧,晚些时间你再去劝劝。”出了帐篷,朱祁镇对钱皇后说道。
“嗯。”钱皇后点点头,却又不解的问道:“小汐阿爹他怎么……?”
“之前,我就一直觉得小汐阿爹的病好的也太不可思议了!”朱祁镇来回踱了几步,慢慢说道:“今天小汐阿爹又这么突然的逝去,我却是恍然大悟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回光返照!”
钱皇后恍然大悟,可在她转头的一刹那,她并未发觉朱祁镇神色一瞬间的异样!
“阿爹的手心,那一道蜿蜒的紫黑色线条……”朱祁镇沉吟着,这是他看到的,但是他并未告诉任何人!
浮沉,这一季的冬,带着一个伤心女儿的心,飘雪,凝冰。
春暖花又开,绿遍枝头,只是这盎然的绿意再怎么蔓延也蔓延不到阴暗潮湿的京城大牢之中。
大牢的最深处,一间宽大的囚房之中,一个披着头发的人盘膝静坐在地上,气运丹田,“哈!”他一声暴喝猛然从地上跃起,劲风激荡,地面上的灰尘像被狂风卷起一般四射而去,臂腿崩起,他手脚间的锁链被紧紧拉扯!
“嘭——!”他一拳击在地上!
“可恶!为什么还是不行!”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间的链条,这锁链在微弱的牢房里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异样的玄黑色泽。
金銮殿,群臣上奏。
于谦对着上方龙椅上的朱祁钰恭敬一拜,奏:“今寒冬已毕,外使各异族无雪患相阻而不得行,且大局已定,国势平顺,望陛下遣出使臣迎回太上皇!”
朱祁钰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蠢蠢欲动的大臣们,忽然挥手说道:“准!”
这一下,就连于谦也感到有些惊讶,朱祁钰一向对这个话题避之不谈,有谁提及,必犯其怒,今日他也是与一帮同仁相商之后才才做了这挑头之人,想不到朱祁钰竟答应的这么爽快!他惊讶的看向朱祁钰,朱祁钰却不再理会与他,开口说道:“扬善何在?”
一个六旬老者从后方迈步上前。这便是扬善,当朝礼部左侍郎、兼鸿胪寺卿,以能言善辩闻名朝野内外。
“在!”
“此次出使瓦剌,一切事由皆归你所管调,务必使太上皇平安归来!”
“臣遵旨!”
随着太监尖锐的一声“退朝——”,群臣纷纷散去。
朱祁钰看着扬善的离去的背影,嘴角挂起了一丝奇特的笑容!
小汐,这次你再也跑不掉了……
熙宁宫。
“皇上最近在干什么?”汪熏儿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刚刚移植进来的一株迎春花轻声的闻着身后的侍女红袖。
“回娘娘,皇上最近还是老样子,一直在忙着处理国事,就是昨天好像又去了一次天牢!”红袖答道。
“又去那里了吗……”汪熏儿失神的自语着……
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般的驰进了黑松林,为首者手报一直锦盒,用层层的布段包裹着。
在蒙古包聚集地的外围,骑兵们齐刷刷的下了马,为首抱着锦盒的骑兵撇下众人一路向也先帐中行去。
也先帐前,那守门卫士看到来人也不阻拦,任其进了蒙古包中。士兵进了蒙古包,对着帐中坐在前方的也先单膝跪地,说道:“参见太师!”此人离开黑松林月余,此刻刚得回来,尚不知也先已成为可汗,也先也不怪罪与他。
也先看着这人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太师,属下不负太师所托!”边说着他将手里的锦盒高举过头,放到了也先面前的桌上。
“这一路辛苦了!”
“太师所指,即我等所行,属下不辛苦!”
“嗯,这次前去的每个士兵,赏骏马一百,肥羊三百。”也先说道:“奔波了一个多月,下去休息吧,”
“是!”
来人退了出去,也先解开包裹在盒子上的布段,再打开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朵巴掌大小的洁白色花朵,花苞呈半球形,紫色花蕊,晶透如纱,用手微微一触,还有一丝冰凉从上透出。
“好一个天山雪莲!”也先叹道:“可惜……”
“来人!”也先喊了一声。
“可汗!”门外一名守卫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应道。
也先将盒中的雪莲取出一朵,再盖好盖子,将盒子递给侍卫,说道:“把这个给公主送过去!”
“是!”侍卫双手接过盒子,径自去了。
一路风风火火的赶路,不敢耽搁一刻的时间,半个月后,扬善率领着一众随从终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瓦剌黑松林。
瓦剌人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在通报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扬善等人便被安排到了一座蒙古包中休息,并被告知第二日便可被也先召见。
第二日,也先传召扬善,他独自一人前往也先帐中。一路所过,所遇瓦剌人皆与平日无异,看样子也先并未对扬善这大明使臣有过多顾虑。
掀起牙白色的帐门,扬善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偌大的帐中被分成两半,一张羊皮毯子隔在中间,让人只能看见前面的景象。也先坐在正中的虎皮大椅之上闭目养神,下手放了两张柳木硬椅,左手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高瘦男子,扬善眉头一挑,对着此人多看了两眼。
进的帐篷中央,杨善对着也先躬身一抱拳,朗声说道:“大明使臣杨善见过也先可汗!”他昨日在此住了一夜,自然知晓了也先称汗之事。
也先睁眼看着杨善,浑厚的嗓音在帐中响起:“免礼了,你所来何事?”
虽然之前已经通报了此行的目的,但形式上的样子还是要走走的,杨善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说道:“杨善为我朝太上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