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盛放的时候,最艳不过牡丹,秋叶领着两个婆子搬了牡丹花过来,一盆豆绿的放在书案左边,还有盆“玉美人”放在多宝格下方,屋子里顿时增添不少春色。
唐枚从净洗房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牡丹花,立时露出疑惑的神色。
秋叶笑嘻嘻的道,“太太叫人搬过来的,说她不喜欢这些,白白糟蹋了,不如放小姐房里。”
看起来是很好的品种,这几日,天气阴霾,看到这样漂亮的花,真叫人心情都好起来,唐枚高兴的笑了,“那我可要去谢谢母亲呢。”
秋叶道,“太太说请了大夫再给小姐瞧瞧,叫小姐别出院子呢。”
她手上包扎的棉布早已拆掉,就是肤色还有些红,其实大可以不管,用不了几天准能好的,可张氏却很担心,生怕留下什么痕迹。
唐枚听到大夫二字就想到上次钟镜香同她说的话,心里很是别扭,这个男人一直在好奇她是怎么逃过一死的,实在是个麻烦。
门外春芬道,“小姐,秦妈妈带钟大夫来了。”
张氏被他诊治过几次,又是毕大夫推荐的人,竟很信任他,而她也不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张氏不用要钟镜香,也只得暂时应付下来。
唐枚叫人把他们领到堂屋,自个儿也走了去,坐在垫了墨绿色竹子坐褥的高椅上。
钟镜香进来行了个礼,“听说二小姐烫伤了手?”
唐枚见秦妈妈也立在一旁,便把手平伸出来,放在桌上,“已差不多好了。”
那十指尖似春葱,露出的小部分手腕白如皓月,映着暗红色桌面,异常的醒目,但钟镜香并没有在意,他终于又有机会得见唐枚,惦记的仍是她中毒未死的秘密。他眼睛瞄了手背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秦妈妈忙问,“可能完全治好?”
“没有大碍,正如二小姐说的,已经好了很多。”钟镜香微微笑道,“不放心的话,我馆里有一味膏药,涂抹几日,包管恢复如初。”
秦妈妈松了口气,“这就好了。”
“我一会儿叫人送过来。”
秦妈妈道了声谢,便要送钟镜香出去。
钟镜香却看了唐枚一眼,吐字格外清楚,“前几****去卫国公府给国公爷夫人看病,听她提起二小姐的芳名呢。”
唐枚目光一下子凝住,宛如实质般朝他刺了过来。
如此反应,看来她很在意此事,钟镜香嘴角一挑,像是押到宝一般兴奋,双颊隐隐起了红色。
那卫国公世子是个什么德行,秦妈妈自也是知道的,听到国公爷夫人竟会说起唐枚,一时也好奇起来,但又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敢贸然询问。
倒是唐枚装作不在意的道,“没想到钟大夫医术这般高明,连国公爷夫人都那么信任你呢!”
据说卫国公府此类开国元勋家族,都是可以请御医的,可是那夫人竟然会请钟镜香去,也是令人匪夷所思,莫非他的医术当真称得上出神入化了?
钟镜香谦虚道,“不敢,不敢,只是某些方面略有钻研罢了。”他顿一顿,“倒是二小姐令苏某很吃惊,国公爷夫人像是对二小姐很是重视,远超过京城旁的小姐。”
“重视?”这词耐人寻味,秦妈妈忍不住脱口问道,“钟大夫,你还知道些什么?”
钟镜香虽是回答秦妈妈,眼睛却是看着唐枚,“也是零星听到一点,具体国公爷夫人是什么想法,钟某也不知。”
这句话完完全全是反话,唐枚读懂了他的意思,却背过身道,“手也看好了,妈妈送钟大夫走罢。”
秦妈妈回过神,把钟镜香请了出去。
看来许畅没有胡说八道,竟然连国公爷夫人都知晓了她的存在,可见他确实是同家里提过了。唐枚的心直往下沉,不由得又想起三小姐说的话,可惜当时没有时间问得更明白,真是可惜了。
秦妈妈送钟镜香走了,回来便同张氏说起这件事。
张氏吃了一惊,“钟大夫真的这样说?”
“是啊,老奴看他不像是瞎说的,真是奇了怪了,咱们同那卫国公府又没有什么来往,怎的那公爷夫人却说到二小姐?”秦妈妈说到这里,有些支支吾吾,犹豫了下还是继续道,“那会儿堂少爷的事,就是二小姐出面解决的,可二小姐也一直没有讲清楚,可见她真是与那世子认识也不一定。”
卫国公世子行为如此恶劣,自己女儿怎会同他有什么交情?张氏不信,摇着头道,“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枚儿岂会认识那世子?”
二小姐心思深沉,就算是太太,也未必什么都能知道,秦妈妈心里想着,但面子上自然不好说出来。
唐士泉刚到工部任事,一切都要重新适应,这段时间自是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家也是埋头苦干,同贾氏也说不到几句话。
贾氏又同张氏旧话重提。
听到他们一家子要搬出去,张氏着实不舍得,又找了借口说等唐士宁回来再说,他到底是大哥,还是听听他的意见为好。
贾氏其实心里也很不舍,可到底已经分了家,总是占着便宜实在说不过去,但想着张氏身体不太好,又遇到这些个糟心事,这时当提出来分家,也许确实不合时宜,便只得又应了下来。
过不到多久,唐士宁就回来了,这一趟马到成功,协理督办治水取得了极大的效果。
别看唐士宁脾气暴躁,可他却是名符其实的实干家,从七品知县做起,到知府,又到京城任官,多次出抚地方,州县,什么样棘手的事情没有遇到过?他并不是没有真本事的,就在治水一块,他曾任工部侍郎多年,也是颇有心得,是以国舅爷这次才会向皇上举荐他。
只是,让唐枚没有想到的是,经此一事,唐士宁竟还获得了升官的机会,被皇上封为工部尚书,官拜二品,并且仍兼任礼部左侍郎一职。
对于唐家,这实在是个太令人振奋的消息,两年来笼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一扫而光。
一时间,阖府欢喜,清冷的府门终于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
这中间,因为唐士泉与唐士宁是两兄弟,一个部门不容一家亲友,是以他又被调任到吏部。
唐士宁最近应酬颇多,这日又到了亥时才到家,张口就喷出浓重的酒气来。
张氏忙叫下人端来醒酒茶。
唐士宁喝了几口,突然把手里茶盏猛地摔在地上,茶水顿时泼了一地。
“老爷?”张氏又惊又怒,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发疯。
秦妈妈见状,朝屋里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丫环立刻退了出去。
“杨宝忠那个狗东西是要作死了!”唐士宁大骂道,“也不看看他侄儿什么东西,竟然还想讨老子的女儿做媳妇!”
“竟有这种事?”张氏大惊,杨夫人的作风令人厌恶,那杨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忙道,“老爷没有答应罢?”
“老子还没有那么糊涂!”
张氏松了口气,按着胸口道,“那就好了,老爷何必生气?”
“老子能不生气吗?”唐士宁怒道,“国舅爷晚上同我提议,说杨义这人不错,叫我把枚儿许配给他,老子虽然没有答应,但也不好不给国舅爷面子,只好说要回来同夫人相商,赶明儿还是要说个清楚的!”
他这次能升官,国舅爷在里面起了不小的作用,张氏岂会不知,顿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难受,声音都抖了起来,“枚儿可不能嫁去杨家啊,老爷!”
“那你说怎么办?”唐士宁瞪着眼睛,“那狗东西也不知道怎么讨好上国舅爷的,我倒是不好拒绝。”
“老爷,怎么不好拒绝?”张氏颤声道,“咱们枚儿是和离过的妇人,他们杨家真的要娶不成?”
“果真这么说,指不定就想娶妍儿,芳儿呢。”唐士宁哼了一声,“他们杨家的人贪得无厌,要妍儿,芳儿,你可又舍得?”
张氏浑身一颤,“这万万使不得,老爷,你可千万不能应了国舅爷啊,这事要再好好想想,他们杨家……老爷你也知那杨家的人不是什么好的,枚儿若是嫁过去,铁定要受苦,她又是这个性子,难道能好好过下去?若是再和离,老爷你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罢?”
“我自是不想看到,所以不是还没答应国舅爷么?”唐士宁不耐烦道,“你当我愿意跟那狗东西做亲戚?今儿国舅爷说起来,我也是吓了一跳,真不知道那杨宝忠给国舅爷下了什么药了!”
张氏双手握成拳头,心里一阵小鼓似的乱跳,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就往旁边歪了过去。
秦妈妈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张氏。
唐士宁皱了下眉头,“怎的身子越来越虚了?”他瞪一眼秦妈妈,“你在夫人跟前,怎的也不叫她好好调养好身体?动不动就晕倒,以后如何还能管理事情?”
还不都是给他气得,太太原先身子可没有那么差!但秦妈妈敢怒不敢言,只叫外头的丫环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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