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容和肖氏吃过饭,坐在肖氏的屋里喝茶。
“老姐姐,你这三女婿真是一表人才啊。到底是读书人,看看那身气度。老姐姐,你呀,日后的福气大着呢!”
湘容是第一次见着柳宗元,虽见他一身旧长衫,但言行、气度却比表侄儿孙富升和扬县丞家的长公子强了太多。人家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就是家境差些,可人家日后的前程却是不可估量的,更是孙大女婿和扬二女婿不可比的。不是说现在就在江南书院读书吗,谁能说他日后考不上进士,做不了举人老爷。再者,人家可是正经的世家公子,就是白身,地位也要比那两女婿强上百倍。
肖氏吹吹茶叶,浅浅的啜口茶水。面露得意的说道:“嗨,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啊,只指望着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过得好,我就是喝沟里的生水,穿麻布衣服也是快活。”
湘容嘟着嘴,横眼肖氏,笑说:“瞧瞧,知足吧。要我有福气能有个这样的女婿,让我成天的侍候他们小两口都成。”
湘容只有两个儿子,很是眼红人家的闺女。
湘容想起一事,正色说道:“那件事,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再碍着元娘的眼了。”
肖氏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湘容说的是什么事。她低低叹口气,说:“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原就没逼过他们。算了,既然他们家处理好了,我们便没什么意见。”随后又想到这不过是孙家为了讨好他们,这才做出的姿态,便冷着脸说道:“哼,不过是看着我们当家的得了好势道,才全了我们的脸面,要不,哼!谁知道他们孙家是不是要停妻另娶了。”
当时将元娘不管不顾的丢在娘家,谁知道他们孙家打的是什么主意。
湘容笑笑,说:“这哪能呢!我表兄也是太过小气了些,只盯着眼跟前的物事,看不到脚面板,却是万不敢做出那样的事来的。老姐姐就大人大量,原谅他们一回。你放心,我是疼元娘的,要是再遇见这样的事,我也不帮他们说话了。不过这回,我表兄到是大方了一回。这次的衣裳、首饰,全都没算银子,这不,银票都让我带了来。”
湘容说着,从腰际的莲花荷包里掏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递到肖氏的手里。
上次柳娘子去巧珍园,下了一百两的订金。
“不仅这次不收你的银子,以后凡是你老姐姐去做衣裳,订首饰,全都半价。怎么样!”
肖氏犹疑的看着递到面前的银票,怀疑的问道:“他老孙头不是又起了不良心思吧。他能这么大方?”
湘容哭笑不得,说:“这回闹得两家都失了亲和,他自己也不太好想呢。总说为着一点儿小事就得罪了扬大哥和姐姐你,他也不懂怎么做,就借着这个机会,想讨好讨好你。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我,还要嫌弃他送少了。”
肖氏笑笑,又将票子推了回去,说:“他要真有那个心,就好好管教好家里,免得三天两头的惹出事来,让我们这些亲戚都跟着扰心。这个你拿回去,我可不想你那表嫂日后说嘴。”
孙家的那个婆娘,肖氏是见识过的,真不想占这儿提不上筷子的便宜,让她日后总挂在嘴边说叨。她不嫌难堪,自己还嫌恶心呢。
湘容为难的说道:“哎哟,她就是那副样子,一辈子改不了。你与她计较的这么清楚做什么?拿着。就不给他们家,这钱是烧手啊还是刺眼啊。你不要,就都给了你家的佳佳,让她拿去攒私房好了。”
肖氏笑了,只得收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湘容便告辞了。肖氏亲自送到门口,看着她上车离去。
孙富升虽然身体不方便,可是他的酒量很好,吃了足一斛还不见他有半分的醉意。扬得光也是个好酒之徒,一边与孙富升拼酒,一边与两人说着市井闲话。唯独柳宗元酒量不行,只吃了四、五盏就满脸通红。
孙富升和扬得光也不逼迫他,只让他随意,他两个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你们哪里知道。”扬得光抬头看看左右,见屋里只有一个小子侍立在一旁,并无别人,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这回办事的人是西边的。”
孙富升眉头皱了起来。
西边?!那边可是毛都司的人。难道……
“不能吧。”孙富升疑惑地问道。
扬得光咪了口酒,得意而紧张的小说说道:“道上的人都说,能下得了狠心做下这种事的,光凭那些泥腿子,哼——”
孙富升听了沉了下来。
柳宗元却微合着眼睛,高声让小童阮安上茶来。
孙富升和扬得光见他喝醉了,便让阮安上过茶后,扶他回屋休息。他们俩人也各自散了。
柳娘子半扶着柳宗元,将凉茶慢慢喂他喝下。
“呵呵,你不用担心。我没醉。”柳宗元见妻子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笑了。
柳娘子嗔怪的瞪他一眼。轻手轻脚的扶侍柳宗元躺好了,柳娘子就要起身。被柳宗元一下紧紧抓住。
柳娘子回身看他,只见他嘴角含笑,双眼璀璨如辉,整个脸庞明亮的惹慌了柳娘子的眼。
“快,快放手。这,这样,孩子,看——啊。”
待柳娘子回神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倒在床上,柳宗元正压在她身上,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柳娘子只觉得自己的脸如同灶膛里的火炙热起来,她羞涩地将头埋入柳宗元的胸膛里。
…………
今日早间
仅仅两日的时间,肖氏就感受到了做为一位官太太的荣耀和得意。当以前那些身份地位超然的老爷和太太们来到她的家里,向她献媚、讨好时,肖氏真切的感受到做为官太太那人上人的高度感。她抑制不住的笑着,与每一个人说着温和的、得体的话语,尽她所能的在人前展现出配得上她身份的高贵和得体。
只是来客中,总有那些不大识趣的,或者说不太讲究的客人。其中最让肖氏头痛的,就是那些断绝来往二十年的亲戚,和八杆子打不着的乡邻。
肖氏知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道理,加上又是扬柴初获官职,正是备受注目的时刻,她当然不会得罪来访的每一位客人。
只是,唉……
肖氏真心感到痛恨和为难了!
“老侄儿媳妇。”扬柴曾祖父的堂哥家的大伯父扬满仓满脸悲戚的低唤一声,便哆嗦着抬起手,伤心的擦着眼睛。
肖氏盯着他手中那看不清颜色的手帕,暗暗压下心中的翻搅,努力的保持着笑。
“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可是小子们服侍的不尽心,让您受委屈了。您放心,侄媳妇待会儿就收拾他们,让他们给您叩头赔罪。”
肖氏假意的劝慰着这位出了三服的大伯。
扬家的这位大伯,却抬起手,冲着肖氏摆了摆,说:“我啊,是高兴的。感谢祖宗保佑、感谢菩萨保佑,扬柴才能得了这富贵啊。这是我们扬家的大幸事,大喜事啊!”
肖氏别开头,冲着地面直翻白眼,心里暗骂不已。
这是我们家老头子拼死拼活挣来的,与别个有什么相干?
又听见老头儿一声高呼,“你们现在过的好了,可不能忘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