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上的交流几乎无需时间,一个眼神之间便能交换许多信息。短短数秒钟的对视,我跟阿尔斯兰已经像是畅谈了许久一般。
我分享了一些来自星际战士老兵的心境,但很遗憾的无法完全将他那种心态模仿过来。而对于我这份已经变得麻木苍老的心态,阿尔斯兰也是大为唏嘘。
在他们身后,其他的野狼们早已登机完毕,就在等这几位了。阿尔斯兰似乎还有更多的话要说,却也不得不尽量快一点。他招手让两个机仆走到身前,伸出闪电爪小心的从一个机仆手中拿过那只盛装蜜酒的钢瓶,慢慢的朝另一个机仆手里的酒杯中倒去。看得出他之前从没做过这活儿,无论他如何小心,总有一些洒了出来。好容易倒满,他还试着去拿起酒杯,但用巨大的利爪去拿那么一个小而脆弱的东西终究还是太难了些,最后还是放弃了,只得由那机仆递给我。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还欠你一杯酒。喝吧,我的兄弟,这是来自芬里斯的恩赐,它能带给你力量,能让你起死回生,返老还童。”
那用某种人型生物的颅骨制成并饰以黄金的酒杯相对于无畏机甲的块头来说显得微不足道,但接到手中才发现,对于凡人来说,它还是非常庞大的,或许它来自一个混沌星际战士的脑壳。它的容积几乎达到三公升,足够装下我在低强度作战时一天所需的水。如果里面是啤酒或者普通蜜酒,我自然可以一口气喝光,但这可是野狼专用的……
不过,虽然野狼的性格经常各种不靠谱,但至少他们的人品完全没问题。他们应该经常跟他们的凡人兄弟分享这种烈酒,至少它是喝不死人的。
想到这里,我便放心大胆的喝了一口。
入口清凉如水,带着蜂蜜的淡淡香甜,并没有什么太烈的味道。我慢慢将它咽下,等待咽喉和胃部出现灼烧感,但那种感觉并没有到来,仿佛那不过只是兑了少许蜂蜜的清水。然后我以为自己会头晕,但很快我便发现我变得更加清醒,连方才喝下大量低度酒造成的晕眩感都被一扫而光。
就像他说的那样,我起死回生,返老还童,持续近一天的战斗和连续高强度施法留下的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完全消失不见。我现在思维清晰,目光敏锐,肌肉中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内心深处则泛起不可遏制的攻击欲望,迫切想找个对手来发泄一下精力。如果这时候有个大恶魔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仅仅一小口便有如此惊人的效果,如果一口气全部喝光的话,说不定我就能直接冲破力量瓶颈,升级成传说中的阿尔法级灵能者了吧……
我迫不及待的把硕大的酒杯举至唇边,但就在我即将一饮而尽的前一刻,我长久以来刻苦持守的理性与戒律阻止了我。
虽然身体的感觉是如此美妙,但理性告诉我,这完全不是酒所能提供的力量,这是兴奋剂的效果,是在透支我自身的体力和精力,跟强化自身的灵能一样有着巨大的负面效果,诸如成瘾性和药效过后的虚弱期一类的,或许星际战士的超人体魄可以安然享受兴奋剂带来的好处并完全无视这些负面效果,但我仅仅是个凡人。
最起码我的血肉之躯还是个凡人,当我站在星际战士面前,需要抬头仰望才能看到他们的脸时,这一点在我的思维中尤为清晰。
所以我必须严格的遵守戒律,不得有任何放纵。事实上,绝大多数星际战士——严格来说,称呼为阿斯塔特修士更标准一些——才是恪守戒律的典范,野狼在星际战士中是特例中的特例。跟野狼在一起时,学习他们的勇气是值得提倡的,至于他们的生活习惯,那还是算了吧。
于是,我不得不作出留恋的神情,“这么美妙而珍贵的东西,我应该把它留在更加需要的场合,比如,一场战斗之前。”
说着,我取出一个空水壶,把剩下的酒倒进里面。
“唉,跟你们凡人打交道,总是这么不痛快。既然你喜欢的话,这一桶都可以送给你。”阿尔斯兰摇晃了一下钢瓶,发出咚咚的水声,“不过在那之前,我还需要再倒上一杯。”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了一些,“灰鬃部落的勇士,西格瓦之女,西尔维娅,过来,站到我的面前。”
西尔维娅大大的愣了一下才执行这个命令。当她站到我的身侧时,我看到她脸上那明显的激动神色。
“您认识我的父亲,长者?”
“当他被狼牧师带上阿纳海姆的那一天起,他的勇气已然为我们所认可,他被接纳做我们的兄弟,不管他有没有接受改造成为星际战士。那是个多么优秀的年轻人啊,每一个野狼都曾经猎杀强大的猛兽和海怪,但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驾驭风暴,征服大海。如果他没有离开的话,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恩吉尔海怪猎手大连成为一名出色的舰长了吧……更大的遗憾是他那么早便陨落了,我们听说了他的战绩,他以一个凡人的身份赢得了许多星际战士奋战数百年都难以企及的荣耀。如果你愿意的话,有机会来芬里斯,你可以把你父亲的名字刻在陵园的石碑之上,让我们每一个兄弟都为他举杯。”
“您的认同才是我们的荣耀。”
“荣耀无需认同,孩子。”阿尔斯兰举起钢瓶,将我手中的酒杯再次倒满,“过往的荣耀也与你无关,但未来你会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你有不输于你父亲的潜力,当你在芬里斯成长时,我们的眼睛在天空注视着你,我们目睹你扬帆远航,立足于沸腾之海,屹立在巨浪之巅,你天生注定征服风暴与海浪,我们相信,将来你同样可以征服这亘古长夜与无尽虚空。这杯酒,不是为了你的父亲,而是为了你的未来。”
我将酒杯捧给西尔维娅。
“给他看看我们芬里斯人是怎么喝酒的!”阿尔斯兰大叫道。
于是在无畏机甲那洪亮的机械音中,西尔维娅把这掺了料的将近三公斤的烈酒一饮而尽,那股豪迈的气魄让我看了不禁有些心疼——这种喝法,就算是芬里斯人也会出事的吧?!
“哈哈,我们芬里斯人,不论汉子还是姑娘都是好样的。”阿尔斯兰把钢瓶朝我一扔,数十公斤的分量加上四米高处掉落的冲击力几乎把我击倒在地,“那么这艘船就托付给你了,别让它那么快就报废,就算毁了至少也要赚个双倍的战果回来。”
“以灰鬃之名……”西尔维娅伸出手臂竖起大拇指,指尖朝向自己的脸。
我顿时心说不好,兴奋剂这么快便生效了。如果这艘船能动的话,说不定她二话不说直接能杀到恐惧之眼去。
或许是一次性喝的太多的缘故,酒精的麻痹效果也迅速在她身上体现了出来。我看着她的手臂在摇晃,拇指再也对不准目标,继而,她的身体也晃了起来。我连忙把钢瓶的背带挂在肩上,赶在她摔倒之前搀扶住她。
“那么,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阿尔斯兰把目光转向厄迪恩,钢铁祭司立即会意,将无畏机甲的前装甲重新合上,将阿尔斯兰那残破的身躯再次隐藏在那厚重的钢铁之下。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登机。短短的片刻之间西尔维娅已经失去了神智,身体软绵绵的靠在我的身上,口中含糊不清的胡言乱语。我感到腰间一阵轻微的震颤,通讯器接收到了一则信息。
戴上头盔,将那则信息在显示器上打开,发现是阿尔斯兰发来的。
“好好把握住机会,兄弟。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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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要说什么呢,惯例,你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