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浓叫女子梳洗一下,女子也就梳洗了一下。实际上她没什么好梳洗的,在李浓身边,她还没有名分,自然也没有什么衣着打扮方面的规定,于是她就挑拣了一件自己比较喜欢的衣服,头发也懒得挽起,在背后用丝带束起,梳成个披肩小辫儿,就算是成了。
李浓看着梳洗完毕的她走到自己面前,竟颇为满意地点头笑了笑,“你怎样都很好看。”
这算是夸她吗?应该是吧,女子想。披上斗篷,本想默默跟在李浓身后上车,尽量低调一些,可李浓不答应,没出大帐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在众将士的欢呼声中,将她一路抱上车。娘诶,什么情况……
安亲王的使臣已经参拜过了,她自然是没有资格跟着接受参拜的。
距安亲王镇守的漠城还有近百里,李浓上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想必是昨晚没睡好,女子想到这里,脸上灼烧般火辣辣,偷眼瞄向李浓,他用斗篷遮着脸,呼吸已经均匀绵长。
在车上晃了一天,李浓一直睡着,女子觉得自在不少,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漠城的城墙,大漠上,那么孤单地睡在那里。落日的红光将城墙映成了橙色,这一抹橙色,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
皇驾配备的自然都是健硕的马儿,一转眼就到了城门,外面传来哗啦哗啦许多人跪倒的声音,万岁之声整齐又低沉,女子坐在车里,忽然觉得当皇帝时间郁闷的事儿,那三呼万岁的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不晓得是祝福还是催命的。方才毛福已经叫醒了李浓,李浓并没有打开车帘,只是沉声叫起,吩咐入城。
马车再次启动,又是一阵哗啦啦的脚步声。木质的马车轮子敲在石板路上,一颠一颠,咕噜噜直响。女子庆幸身下垫着软垫子,一不留神,失去了平衡倒向一边,幸好李浓一抬手把她捞进怀里,轻声道,“别乱动。”
又行了好一会儿,马车终于停下,想必是到了安亲王府。车外又是一阵哗啦啦跪倒的声音,毛福打起车帘,李浓一低头出了马车,又回头伸手将她抱下来,揽住了她的腰,“跟着朕。”就这么一路揽着她走进正堂。
安亲王一路跟进来正式请安,女子立在李浓身侧,这才看清安亲王的样子,他的长相就不及李浓和李宸那么妖孽,平凡得很,扔在人堆里决计找不到的那种。对待李浓的样子也是谦卑有礼,进退有度,看起来很稳重,很可靠,只是来来回回都没正眼瞧过她,女子也没有在意。请了安,他们兄弟二人移驾书房兄弟情深去了,女子就由管家带着进了后院。后院的花园还是有一些景致的,奇石假山,小桥流水,虽在边城,好歹也是个王府。
女子知道李浓很久才能回来,就与管家说了,自己在园里闲逛,身边也就一个小丫鬟跟着。女子信步走进了园子深处,见竹林掩映中,有个水阁。进了水阁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是个红衣女子,正倚在水阁的栏杆上望着水塘中的游鱼出神,她仿佛并没有发现女子。女子也没打搅,只是仔细打量着,那红衣女子长得异常美艳,可谓是穷尽了世俗之美,让人一见就无法再移开目光,她身着红绸,手执团扇,搭在身前,仔细看才发现她已经身怀六甲,肚子隆起老高。也许是察觉了女子的目光,那红衣女子转过视线。女子忙道,“打扰了。”
红衣女子打量了女子一眼就发现女子衣着样式虽简单,用料却是不易得到,怕是猜到了女子的来历,警醒地坐直了身子,就要起身行礼。
“免礼。”女子忙上前扶住她,“你是?”
“奴婢叫涪陵,是王爷的侍妾。”红衣女子道,语气甚是乖巧。
“我叫碧落,是……”女子见到这涪陵,心里挺喜欢,介绍自己的时候又无从介绍起了,她是什么呢?在李浓身边,她连个侍妾都不算。宫女?她的名字没在花名册上。严格说来,她是李浓的哥哥的小姨子,嗯,真复杂。
女子见涪陵抬头望着自己,抿嘴尴尬地笑笑。涪陵见她这样,也明白了一些,眼中并没有闪现不屑的神色,只是礼貌性地陪着笑笑。女子难得见到一个毫无压力可以说几句话的人,便坐下来和她闲扯开来。
每当话题扯到了孩子,涪陵美艳的目光都会变得特别温存,她已经怀胎八月,再过个月余就能做娘了。
女子羡慕得紧,晚上李浓来看她的时候,她就提起了这件事。
李浓正用热帕子晤脸,听到她提起涪陵,就道,“我今天也和五弟提了,等孩子生下来就送到京城养着,你既然喜欢孩子,就由你来抚养怎么样?”
女子听到这个消息,一愣,“什么?”孩子刚生下来就抱到京城?开什么玩笑。
李浓揭开脸上的帕子,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着望着她。他非常确定女子听得懂,他在讲什么。
他的意思是说,那孩子一生下来就要到京城去做人质,安亲王手握兵权,镇守边关,他怎么能放心?
李浓笑着站起身,将她抱起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你先睡,我还要批奏折。”
女子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自言自语道,“孩子一生下来就要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做娘的怎么受得了。”她眼前闪现涪陵抚着肚皮幸福的表情,心底一阵抽痛。
“人各有命,你作为我的女人,只要我不允许,你就不用受这种苦。”李浓温润的手指划过女子的发鬓面颊,柔声道。
“是吗?”女子问得有些怅然。
“朕答应你,此生决不让你受骨肉离别之苦。”他轻轻在耳边承诺,却仿佛是吹动落叶的微风,有点不痛不痒。
女子再次响起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太难想象,那完美的表情破裂的样子,真真儿会让人心疼的,命运,就是这样吗?
“我先睡了。”女子并没有回应李浓的承诺,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承诺从一个拆散别人母子的人口中说出,无比讽刺。可是她管不了,她知道,权力的斗争是没有人性的。
“我保证。”李浓似是看穿了她的担忧,隔着被子拍了两下她的肩膀,便起身去批奏折了。
几天以来,是这件事情把她拉回了显示,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是个普通的男人,他掌握着天底下所有人的命,为了手中的权力可以逼死兄长,让亲弟骨肉分离。这是他的无奈,也是他的现实,伴君如伴虎,一旦忘记,自己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