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气氛果然是轻松了起来,采薇问起那一木盒精致的东西来,司空陌微微笑道:“是我送给苍绯的,听说他惹得采薇姑娘生气了,我想着女孩子应当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便转赠给了苍绯。”
“你和苍绯老师,关系很好么?”采薇眨巴了一下眼睛,追问道。
司空陌略一沉吟,给了答案:“生死之交。”
“苍老师都没说过。”采薇假意抱怨了一声,“却在我背后说我坏话。”
司空陌微微一笑,仰头对着阳光照进来的方向,然而他的眼神却是茫然的,他淡淡道:“我倒是很羡慕苍绯有这样的家人呢。”语气难免带了几分寂寥之意。
采薇不知道怎么接口才好,只好把话题带开:“话说起来,那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司空陌方才的失态仿佛只是错觉,他温言回答她的问题:“就是前些年,我路经这个镇子的时候。”
“前些年这个镇子上,有一户大户人家姓刘,据说是前朝的一位高官隐退之后隐居的地方。”司空陌说了这一句,若有所思顿了顿,采薇心中明白,怕是他多少猜到了贺兰家的身份,但是她依然装傻充愣:“然后呢?”
司空陌微微一笑,道:“然后前些年一场大火,刘宅起火,烧了三天三夜,竟然将一片刘宅烧成了灰烬,待火灭后,只留下一些断壁残垣,之后镇上的人就听说刘宅闹鬼,是刘家人死不瞑目,于是也无人敢踏足那一片地区,直到过了几个月,我偶然途径这里,不经意在那里歇脚,那日下了很大的雨,天气也冷,我听见放置包裹的一块焦木似是发出响动,没过多久,居然从中裂开,那些东西,就是自焦木里掉落出来的。”
采薇很是纳罕:“这样离奇?”
“可不是如此。”司空陌浅笑道,“我原想,是不是原先刘家小姐的玩物,外头包着什么,才保存完好。”
采薇想了一想,道:“也有这个可能,只是,若是烧了三天三夜……也没有道理还留下这些东西。”
“可是不管是多少离奇的东西,能够博得姑娘一笑,不再和苍绯闹脾气,就是功德无量了。”司空陌淡淡道。
采薇一怔,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怕我怪苍老师啊?”她摆了摆手,道,“我和苍老师闹脾气的时候多了去了,谁真真放在心上了?”
司空陌倒是半天没回过神来,好半天才歉然道:“是我多虑了。”
“无妨。”采薇很大方,心中却嘀咕了一句:我就知道,苍绯老师会来哄我赔罪,还不如期待母猪会上树。
司空陌只逗留了一天,便告辞离开,采薇送他的时候看见他身边那位傀儡少女,袅袅婷婷,宛若真人,衣袂翩跹,乍看之下,竟然是难得得登对和谐。
而采薇却是对刘宅的事情上了心,叫丫鬟出去和镇上的人打听了一番,的确如同司空陌所说,四年前的一场大火把整个刘宅烧得一干二净,更有人惊魂未定告诉丫鬟,从大火烧起来直至熄灭,大约是三天的时间,竟然是一丝人声都不闻的,也没有任何人或者是阿猫阿狗跑出来,仿佛刘宅是一座空宅,但是镇上的人从没有看见他们离开过。
火灭了之后,也有人好奇进去探看过,竟然连一具尸体也没有找到,当时便有各式各样的流言传了出来。
采薇心里愈发好奇起来,随着日子一日日的过去,暑热也渐渐退去,眼看没几天就要回转临安,采薇终于忍不住拖上贺兰浅夏与贺兰墨迹去刘宅一探究竟。
本来按照采薇小姑娘的个性,是打算最好月黑风高办事儿的,可是贺兰浅夏和贺兰墨迹听了,忍不住和她说:“刘宅一带都荒芜了,你偷偷摸摸的去,人家才要奇怪呢。”
“好吧。”采薇小姑娘不情不愿答应了。
待她下了马车,发现那一片偌大的区域果然宛若野外,杂草丛生,断壁残垣,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房梁石头,采薇提着裙子在草丛里走着,一不留神差点踩到一条竹叶青,幸好贺兰墨迹眼疾手快,一刀斩下去把毒蛇斩成了两段。
采薇小姑娘拍拍胸口,惊魂未定道:“吓死我了。”
“叫你乱跑。”贺兰浅夏捏着扇骨,不急不缓跟在后面,对身后的两个小厮吩咐道,“你们去探探。”
那两个小厮面容平常,平时也少言寡语的,可是这一下却嗖一下没了踪影,采薇愣了愣,才道:“这……”
“这什么这。”贺兰浅夏作势要敲她的头,被她一矮身躲开了,采薇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倒着跳了几步,谁知脚下一空,她扑通一声,就向下掉去,采薇惊叫了一声,随即手在空中胡乱晃动,企图拉住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没有,更是一片漆黑叫人心里发怵。
‘我是掉进井里去了么?’采薇下意识屈身抱头,免得等等摔成了骨折,她也闭上了眼,等待着自己落地。
可是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迟迟没有摔倒的感觉,因此采薇小心翼翼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她就彻底瞪圆了眼睛。
那是颇为宽敞的一间堂屋,有丫鬟来来去去,却好像对她视若无睹,堂后摆着一面青梅竹马的精致屏风,采薇还特地想要拉一拉一个丫鬟询问这里到底是哪里,可是她的手却穿透了丫鬟的身体。
采薇愣愣看着自己的指尖,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她莫不是变成了鬼魂?
强压住心底的寒意,采薇随意走动起来,只听在书房里,一位衣饰华丽的夫人满含忧虑,对着一位年过半百的男人道:“老爷,我说那东西,真的是不祥之物……已经有好几个人失踪了……这,这下一个,保不准会是谁呢。”
那个男人也皱着眉头,好半天才长叹一口气,道:“夫人言之有理,只是这东西,是皇上让我保管的,你也知道,现在外头局势不明……实在,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那位贵妇便也皱了眉头道:“可是老爷,虽然皇上把东西让给你保管是对你的看重,可是……”她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有消息说,太子殿下已经过身了么,谥号是‘昭慧’吧?”
“本来太子雄才大略,加上我手中保管的东西,说不定能力挽狂澜,可是如今……如今……”那个男人说不下去了,老泪纵痕,“天要亡国啊!”
“老爷。”那位贵妇忽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泪雨连连,“纵然国破,你万万要记得我和孩子,把东西毁了吧!”
那个男人揪着自己已经花白了的胡子,扶着夫人,欲说还休,好半天,才含泪点头:“若是,若是真的守不住,我便把东西毁去,与夫人孩儿隐居在此,做个隐居的田翁吧!”
他说完这一句,夫妻两人依偎在一起,颇有生死相共的慨然。
采薇却听得手脚冰冷,原先她还是漫不经心听着,可是听到太子的谥号是“昭慧”的时候,她心里忽然一紧——贺兰无名假死之后,老皇帝追封的谥号,可不就是“昭慧皇太子”么!
那么这个人,难道是前朝的重臣?而且听话里的意思,当初老皇帝还把一样很关键的东西托付给他保管,这样东西可以在当时力挽狂澜,必定是极其厉害的,是兵书还是武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