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门开了之后,你只要进去就可以了。”其实事情无比简单,作为祭品的她,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有等待着命运的降临,和死亡的来到。
“嗯。”采薇点了点头,抿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一等,我们都会在外面。”贺兰无名却还是要继续说下去,“人多了,它会提前醒过来,所以你只能一个人走过去……等等苍绯会和你一起进去,剑宗门下有特殊的内功心法,可以使人的呼吸降低到感觉不到。”
“嗯。”采薇依然是点点头。
贺兰潇冰此时递给了她一个小小的瓷瓶:“如果你害怕的话,就把这颗药吃了吧。”
“这是什么?”采薇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形的厉害,她都认不出来了。
“罂粟花里面提取的东西。”贺兰潇冰垂下了眼睑,“吃了以后,你不会觉得痛,不会觉得害怕了,它会给你最美的幻觉。”
采薇此时此刻才笑了起来:“潇冰叔,你真好,知道我怕痛。”她接过了这个瓶子,紧紧攥在了手里。
众人都沉默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采薇在努力活跃气氛:“那我去了啊。”她上前几步,又停了下来,“你们不要在我后面,我会想回头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背对着他们,停止的背脊却有着瑟瑟发抖的肩膀。
贺兰东胤心有不忍,把贺兰无名拉到了旁边的暗道里,在这个位置看过去,他们可以看见采薇的所作所为,可以第一时间做出最快的反应,但是采薇却是看不见他们的。
采薇深吸了口气,却听不见后面有任何的响动了,她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去一看,竟然只有贺兰苍绯怀抱着绯钩倚靠在门边,但是她竟然一星半点的感觉都没有了。
“说走还真的走啊,你们果然不懂女人心里的想法。”采薇跺脚轻声抱怨了一句,却是实打实松了口气,她走到门口,有一只巨大的怪兽伸着脑袋张着嘴,獠牙尖利,这个青铜门打开的机关非常简单,只要她把手指伸进去即可,采薇怕痛,一边小心地把细嫩洁白的手指塞进怪兽的嘴里,一边道:“苍老师,没想到是你送我最后一程……我是不是很像一个人?不过你以后不用讨厌我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觉得手上一痛,青铜门缓缓打开了。
门内一片漆黑,竟然是半点光都没有,采薇很紧张,都快不知道脚步怎么迈动,只觉得仿佛腿上都被灌了铅水,可是她依然努力深呼吸一下,僵硬地往门内走。
门后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采薇忍住了心底的恶心,看不见四周,她跌跌撞撞往前走,许多的画面浮上了她的心头:
四岁的时候,冰天雪地里,她半点儿求生意志都没有的时候,贺兰无名抱起了她,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你的名字,叫贺兰采薇。”
五岁的时候,她依然是少言寡语,贺兰若晴和贺兰清秋拿着漂亮的衣裳和首饰诱哄她,小小的贺兰采薇抿着嘴唇,最终把手伸向了一个红宝石的凤凰步摇。
六岁的时候,贺兰墨迹去临安给她带来了老字号的糕点,甜香的口感立刻俘获了她的味蕾,于是他每次回来,都会记得给她捎上最好的糕点。
七岁的时候,她会认字了,喜欢上了看小说话本,贺兰浅夏便搜刮了临安所有书局的小说话本,快马加鞭让人送了书回折柳山庄,让她解闷。
八岁岁的时候,她偶然得了风寒,贺兰潇冰风尘仆仆赶回来为她看病,斟酌用药,竟然不像是传闻中脾气怪异的神医。
九岁岁的时候,她喜欢上了骑马,贺兰东胤给她挑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带着她慢慢走,教她喂马看马,和她说很多年以前,他也有一匹爱马,陪他驰骋沙场。
十岁的时候,她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噩梦连连,贺兰苍绯把绯钩留下,上面残留的煞气很快使得那些东西消散干净,她从噩梦里醒来,却被他笑话“睡得像只小猪”,两人有一顿好吵。
所有往事,历历在目。
从今往后,贺兰采薇却是再也享受不到这样的温暖与亲情了。采薇想着,终于无声落泪,她跌坐在了地上,看见了一个偌大的帷幕,帷幕后面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那样邪恶而庞大的力量,叫她畏惧而害怕,采薇嗅到了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她一咬牙,拔开瓷瓶的木塞,把里头的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朦朦胧胧间,她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可是虽说如此,她却觉得那个声音是从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与此同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刺穿了她的心脏,可是她竟然一点儿的都不觉得疼痛。
采薇知道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在这个可怖的青铜门后,面对着一只庞大的怪兽,而是在一个暮春的季节里,折柳山庄柳丝正长,桃花正艳,小桥流水潺潺,她穿着鲜艳而轻薄的衣衫,拿了团扇在扑蝶,大而斑斓的蝴蝶有着极为美丽的翅膀,上面的花纹绚烂多姿。
百花丛后,她的家人或谈笑,或饮茶,或下棋,或微笑相待。
这个春日是这样的美好,一切都是那么的完满,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不在重要了。
只要你们在我身边,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便无所畏惧。
采薇长长舒了一口气,原先僵硬的表情柔和下来,她不再害怕,反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那一个瞬间,她看到一道灿烂夺目的红光闪过,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采薇嘴唇略弯,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我已经累了,我要睡觉了,我的梦里,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这个笑容就这样凝固在了她的脸上,再也没有消失。
贺兰家的人听到声音,第一时间便冲进去之后,看到的唯有一身浴血的贺兰苍绯,以及祭坛上——微笑着的贺兰采薇。
她微笑着,仿佛陷入了一场甜美的梦境,再也不愿意醒来。
《长生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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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姑娘终于英雄牺牲了,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