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剑飞被支到扬州城划灰,这是黄振林吩咐七队队长王伟强做的事,付诸实施。陆静芝找不到余剑飞幽会,只得到李党桂、曹粉桂两人家里串串门。
晚上,李党桂家里热潮起来了。民办教师李慧明说:“你们六队的丫头人啊,个个都好,不搬弄是非,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直爽人,不喜欢那种机油管子,一肚子的关目山,算计你算计他的。”
周士玉摆摆手,笑着说道:“我们翟周庄上还是有几个小伙头子一心想往上爬的。整体就盘算着如何叫别人做他的垫脚石。不过,这些人的名字我也不好说。”
曹粉桂坐在桌前,两手撑住脸说:“这年头,有心机的人总想找个靠山,以便日后做事能讨到点巧。例如我们队里的雷化南,最近不就跟钱俊荣拜了仁兄弟么。”
陈春兰一听,兴奋地问道:“他们哪几个人拜的仁弟兄?”
曹粉桂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说道:“我听说四队的葛加胜,九队的赖立伟,八队的钱高华,还有学校的郭士元。”
李慧明连忙问道:“郭士元他拜的是老几呀?”
“你们啊,打探这么多做啥呢?”曹粉桂笑着看了看李慧明和陈春兰,缓缓答道:“老三。赖立伟最大,二十七岁,钱俊荣二十四,老二,雷化南跟郭士元一样大,两个人都是二十三岁,雷化南老四,葛加胜、钱高华两个人二十二,钱高华生日小,是老薄子老六。”
李慧明摆着头说:“这几个鬼都是好佬。郭士元在学校里特别会拍校长冯光修的马屁,学校送礼到中心校,他十个来劲,现在已当上了学校副教导主任,这世道,小人得志啊。”
陆静芝推门走了进来:“啊,党桂你家今晚来了这么多的客人,……慧明,今日晚上你到党桂家有什么事的?”
“没有事就不能到朋友家里玩玩?”李慧明笑着说道。
“啊哟,看来我今晚到党桂家里玩,并不受欢迎啊,慧明有要紧的大事不肯告诉我。”陆静芝站在门口,歪着头看着大家伙笑着说道。
“你这丫头,说话就是刻薄。我们刚才说的五六个小伙头拜把子兄弟。你当住我们谈了你什么坏话?”李慧明走过来,伸出手指刮着陆静芝的鼻子说。
李党桂说:“静芝呀,你的辫子要剪掉两寸,辫子长很了就分叉了,并不怎么好看。”
陆静芝一手抓起一支辫子,嬉笑着凑上前说:“那就麻烦你给我剪一下。”
“好的,我拿剪子。”李党桂从针线匾里拿出一把剪子。陆静芝端坐在板凳上,李党桂抓起陆静芝两支辫子说,“你们看,剪到这里,够好?”三四个女子围了过来,都说行,李党桂便剪了起来。
李慧明端详了一会,指挥道:“党桂呀,你顺便给她把个刘海修修。”李党桂又仔细地修了修她的刘海。曹粉桂说:“这一边几根刘海嫌长了些,要稍微剪了点。”
周士玉捏了捏陆静芝的脸,笑哈哈地打趣着:“我要是个男人的话,非要把陆静芝这么个大美女追到手做自己的老婆。”
陆静芝拿起家神柜上的镜子照着自己的脸,大声回击着:“士玉这是生的女人身子,如果是个男人的话,肯定是个****棍。”
李慧明说:“你陆静芝生来确实漂亮。不过,你也别嫌老姐姐说的话不中听,哪个想你的男人并不容易,你脾气不小。”
“慧明,你这就说错了,男女平等,不谈哪个强似哪个。我结了婚,也决然不会得欺自己的男人。”陆静芝放下手上的镜子,转过身来坚定地说着。
曹粉桂突然提议道:“党桂呀,我们几个丫头在你家里谈家常,不会也像他们小伙头那样子结拜,做结拜姐妹呀?”
李慧明将马尾辫子甩到背后说:“谈结拜姐妹,今天这屋子里数我岁数最大,我属蛇。”
李党桂说:“我也属蛇,生日小,腊月里的生日,那我是老二。”
周士玉说:“我属马,是老三。”
陆静芝说:“我属羊。”
曹粉桂说:“我也属羊。”
但陆静芝是三月里过生日,而曹粉桂是五月生日,所以陆静芝是老四,曹粉桂是老五。
正当陈春兰说自己是老六时,突然门开了,走进两个姑娘,一个是周婧丽,一个是钱凤娟。当知道她们在结拜姐妹,便也加入了进来。周婧丽属猴,她才是老六,陈春兰属鸡,只能是老七,钱凤娟属狗,垫底老八。
李慧明写了张红纸条,念道:“结拜书,公元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晚八时再李党桂家结拜八姐妹,顺序依次是李慧明、李党桂、周士玉、陆静芝、曹粉桂、周婧丽、陈春兰、钱凤娟。今后岁月里,不管遇到什么风雨至始至终都互帮互助,同生死共患难,携手奔向前程!”
曹粉桂鬼点子多,忙说道:“结拜姐妹,还得要举行个仪式。”
李慧明喊道:“党桂,你家里有香吗?”“有。”“拿把香出来点起来,我们八个人按次序对这菩萨面磕头。”七八个人便依着李慧明所说的郑重其事地做了起来。
周士玉说:“结拜了姐妹,应该弄个酒祝贺祝贺。”
李慧明摇着手说:“今天晚了,弄不成,明日晚上弄酒。”
周士玉说:“每人出两块钱,够不够?”
陆静芝说:“足够了,我们女的喝不多少酒,哪像那些小伙头子,光一个人就要喝斤把酒的。我看弄个肉烧青菜,老母鸡烧萝卜,煮它二三斤大鲫鱼,炒上几个菜,再弄一个吃饭的汤就行了。”
“好,我们就按老四说的去买菜,老二你会做厨师,由你来掌勺子。”李慧明亮着手说。
周婧丽拍着手说:“老大做总指挥,我们几个小的都听老大的话。”
春节,每个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陆静芝穿了红灯线绒子褂子,映得脸上红扑扑的,头发亮得照见人的脸;两鬓耳朵上方都挨次插了两个银色发夹。她想上周婧丽家里借本小说《红岩》看看,跑起路来双手摆动,姿势十分好看。
当转弯向西巷走去,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扭过头来一望,是雷化南,不解地问:“你拍我肩膀做什么?”雷化南笑嘻嘻地说:“我们小伙拜把子兄弟,你们丫头也学我们小伙结拜起姊妹来。”陆静芝反问道:“不着兴吗?”“哈,瞧你说的。我是雷老四,你是陆老四。如果老四嫁给老四,那多好啊!”
陆静芝冷冷地往了望雷化南几眼,不屑地说:“就凭你这个巴结有权有势的人的角色,还想我姑奶奶嫁给你,我问你够有这个可能?”雷化南缩了缩手,尴尬地笑了笑,“想,又不一定能成,你别这么蔑视我。你这个丫头太厉害,开口就把我说得一无是处。我晓得,你要嫁给我二哥钱俊荣,他才是你的如意郎君。”
“呸!”陆静芝狠狠地吐到雷化南脸上,骂道,“放你的屁!畜生才嫁给他的!世上的好男人都死光了,我跑去嫁给他这个忽虫的!姑奶奶宁可做尼姑,也不会找他这个忽虫做男人的。雷化南,我警告你,今后不准你嚼嘴嚼舌的。否则,别怪我姑奶奶跟你不客气!”
“那你到底想跟哪个谈?”雷化南赔笑着追问道。
陆静芝厉声答道:“雷化南,你别跟我耍花招,难道你真的不晓得我姑奶奶要跟自己心上的那个人谈吗?”
“要么是余剑飞,他除掉有点儿巧气,与我们这些人相比,其他的也没什么强项。”雷化南不屑地笑了笑,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陆静芝正了正身子,冷若冰霜地说:“余剑飞跟你们这些人相比,就是不一样。他呀,规规矩矩做事,老老实实待人,堂堂正正,一身正气,哪像你专跟奸刁巨猾、偷鸡摸狗之辈拜弟兄?嗯!”
雷化南矫揉造作地闭起眼睛,摆了摆手,“你看你,你看你,说得多难听。”
陆静芝上前一步,拍着他的脸,“喂,你这张脸皮也真够厚的,一薄刀剁下去,真的剁不破。你回去屙阵尿照照你自己的脸,看看你是个什么人。”说完话,抬起腿直往西跑去。
雷化南摸了摸脸,咕哝道:“真晦气,新鲜年头就挨了个臭女人打嘴巴子,还骂了我一阵。我真想不通,钱俊荣偏偏要找这个泼辣货做女匠,日后还不成了个梁山上的那个母夜叉孙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