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茶楼二楼靠窗位置坐定,店中伙计眼明手快,看见青云门的人进来,哪里还敢怠慢,不等陆飘开口叫茶,一壶上好的‘香雾绮罗’已经是摆到了桌上。
此茶,乃是琵琶县邻县香雾县的特产,足已列入云州名茶的前三甲。
陆飘闻见香气,忍不住赞叹道:“都说滇西香雾绮罗让人闻之四肢舒泰,这次我真是见识到了,只可惜这茶产量太少,太是珍贵,不然我收上几十斤带回青云门送与各位师尊品尝。”
茶杯放在眼前,香气四溢,有着一股薄雾在杯口凝滞,可是秦冲却是没有动手,只是笑看着两人,似乎在等凌殇月开口。
“我进入青云门,已经两年了,这次回来是回家探亲,接父母到青岩城居住。”凌殇月浅酌了一口茶,之后淡淡说道。
“嗯,为人子女,理应如此。”
秦冲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你是天资聪颖之人,能被青云门的长老看中,实则是你的福气,这两年来进步很是神速吧。”
听见秦冲口中对青云门很是推崇,一旁的陆飘眼中露出些许的喜色,接过话茬说道:“这位朋友有所不知,青云门千年基业,门中的修劫体系甚是完备,除了诸位师尊的指导外,那些辅助的丹药也是不缺。殇月师妹仅仅两年的时间,已经冲破了九道玄穴,现在立足于三劫劫士的水准之上,进步不可谓不快。放在琵琶县这种对于修劫很是随意的地方,这要算的上神速了。”
秦冲默默点头,随着脑中记忆无时无刻的充盈,他对于这个世界也是越来越熟悉。
修劫,便是这个世界的修炼方式,劫力这种东西,想来应该类似于前世武林中人所谓的内力。
混沌应劫,破分阴阳,演天化地,夫天地者,蕴藏八息,是为劫息。劫息者,曰金,曰木,曰水,曰火,曰土,曰风,曰雷,曰暗,以金、青、蓝、赤、褐、白、银、黑八色辨之。
劫修者,纳劫息入体,流经百脉,融归千络,焠化劫力,力成入体,始入劫道。
现在,秦冲已然记起,这是修劫典籍《劫经》上对于修劫一道的简单论述,这部书,在这个世间,只要是修劫的武道中人,人人必读。
之前的玉面小飞龙秦冲拼了两年的苦修,把劫力练到了冲破第八道玄关穴的境界,再有一关,就可以在丹田凝练出劫力珠,立足于劫士境界。
记得当初凌殇月去青云门的时候,秦冲是冲破了三道玄关穴,而那时的她才刚刚修劫,只是现在凌殇月的脚步早已经跨在他的前面,不得不说,凌殇月的确比当初的玉面小飞龙秦冲有资质。
对于两人的话,凌殇月毫不在意,只是一直盯着秦冲,似乎想要去验证什么一般。
“有话直说吧,喝完茶我还有事,你们也要去忙。”秦冲会意,对着她说道,既然刚才在门外说有事情提醒自己,他倒是也想听听。
凌殇月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身边的陆飘,稍微迟疑之下,终于是开口道:“这次归来,在乡邻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入了飞云寨的贼道!”
此言一出,原本脸上有些笑意的陆飘看向秦冲的眼神立刻变了,贼道,这在他的人生字典中,基本是排列在最末页的字眼。
看着两人的目光,秦冲平静的喝了口茶,点头承认:“不错,我的确落草了,如何?”
“你!”
陆飘神情一滞,指着秦冲,浑然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回答的这么干脆,原来看他这身打扮还以为秦冲不过是个小百姓,没想到竟然是与他们这些名门正派截然对立的贼道中人,而且似乎还是一个以贼道为荣的人!
凌殇月望着他,声音也是没有半分暖意:“你我毕竟早就相识,我提醒你一句,入了贼道,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下场,还是趁早退出为妙,做一个普通修劫之人。”
“哦,那我想听一听,到底如何没有好下场。”
秦冲不是一个喜欢他人干涉自己人生的人,凌殇月与那玉面小飞龙早已经撇清了关系,与自己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此刻直接插手自己的人生,让他原本就被往日那些旧事刺激的有些沉重的心里,更是有了一丝的不悦之情。
“我来说与你听。”
陆飘此刻的神色已经与凌殇月差不多,对待贼道中人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之前口中的‘朋友’二字此时也是绝口不提。
“洗耳恭听!”
“云州之地,四滇之中,滇北有青云门,滇东有聚贤宗,即使稍微差一些的滇南,也有几个小小的门派,这三滇占据了云州物产的九成所在。而云州贼道,只能屈居在滇西这块贫瘠之地,除了贼道上稍有几分名声的云州十八寇外,其他贼人对三地丝毫不敢有所侵犯,所以说,贼道在云州没有前途!”
秦冲面色平静,手指轻点着桌面,示意他继续。
陆飘喝了口茶,继续道:“看你的样子,也就是在一般的小山寨混迹,不知你那飞云寨房屋几间,贼寇几人?”
“房屋十几间,兄弟十几人。”秦冲随意答道。
陆飘听罢,脸露不屑:“这种小寨,莫说成日面临着周边贼寨的垂涎,就算是当地的官府,也会为了向上面邀功拿你们这些人开刀,少付些代价抓些阿猫阿狗,总比出力不讨好的去破一些大寨要强得多,反正抓的都是贼人。因而殇月师妹说得对,你们这种山寨的小贼寇,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走上贼道,必定会死路一条,再没有任何出头之日?”
“不错,先不说你们小寨修炼散漫,没有任何提升自身实力的手段,即便你实力不俗,混得风生水起,在正派大宗面前,依然还得屈着。天下大道,是正道之人的道,行不得大道,见不得天光,就是对贼人的写照!”
陆飘很是肯定的答道,看表情已经有些不屑与其浪费口舌。
道理似乎很明显,不过秦冲没有听进去,原因无他,凌殇月与这陆飘,现在是以一种出自名门正派的姿态,高高在上的肆意品评他的人生。
固然凌殇月是念在旧识与他说这些话,但她骨子里,却依然是站在青云门的位置上。
“茶很好喝,两位的话,我记下了。”站起身来,秦冲冲他们一笑,提脚就往外走去。
“这般不知礼数,若他不是之前与师妹你相识,我定要教训他!”陆飘看了凌殇月一眼,有些不快的说道,自己说了这么半天,秦冲竟然没有半分表示,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秦冲,自此一别,他日或许再难相见,我只是劝你不要一意孤行,今日不听我言,来日遭了祸事莫要后悔!”凌殇月站起身来,对即将迈上楼梯的秦冲冷喝道。
时隔两年,再次见到秦冲,对方的表现让凌殇月心中有些莫名的恼意,如此平淡,如此安静,自己在他心中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
真的擦干净了么,凌殇月觉得未必,昔日秦冲对自己的依恋,她再清楚不过。
这便是这个女子的骄傲,即使两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但她心中那种固有的认知,让她觉得秦冲不可能忘记她,这似乎只是一种报复性的伪装罢了......
秦冲回转过头来,神情平淡的看着这个俏丽无双的美丽女子,略作沉思之后以玉面小飞龙的口吻说道:“我秦冲选择的道路,从来没有后悔,无论是现在,还是对两年前的那个雨天。”
两年前的那个雨天!
娇躯一震,凌殇月神情有些复杂,她清楚记得,那一天,她说完那句话之后,秦冲只是对她无言一声苦笑,而后迈步走进了漫天大雨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天下大道,那是属于天下人的道,一样是爹生娘养,正道行得,贼道如何就行不得。”
秦冲看着两人,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出:“贼道如何不丈夫,我以我身丈青天!他日若是有缘再见,还请二位记得这话,告辞。”
字字铿锵,崩落于地。
秦冲知道,或许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资格说出这番话,不过为了玉面小飞龙,这话,他必须讲!不为其他,只为尊严!
话不投机半句多,留下错愕的两人,义无反顾踏出茶楼的那一刻,秦冲决定了,玉面小飞龙选择了贼道的路,这一世,他来抗!
而此时的他,也是没有察觉,自己丹田的某一处,因为刚才的气血翻涌,起了些微微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