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的夜，将一切罪恶完美的隐藏，男子的脸隐在浓郁的黑暗中，轻声呢喃，“失败了。”
身边，瑟缩的少女满目痴迷，男子轻轻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佻的勾起少女的脸，眉眼带笑，却隐藏着极深的厌恶和不屑，“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少女痴痴地注视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沦陷在无边的黑暗里。
“主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黑衣人上前一步，低头询问。
男子隐在黑暗中的面容模糊不清，他微微抬头，目光扫向头顶的月，“她来了。”
黑衣人迟疑了一瞬，没有答话，男子的语气染上一抹倦怠，“暗龙令都没能除掉他，你们，又能做什么。”轻笑一声，“静观其变。”
疲惫的挥了挥手，黑衣人隐在黑暗中消失，男子扬起头，皎洁的月色落在他清朗卓绝的容颜上，伸出手，望向手中那一道疤痕，低声自语，“我一直在等你。”
忆起从前种种，他的目光逐渐温暖。
…
没有找到念薇，白煜辰了然于心，挥退众人，静静的注视着床榻上不曾醒来的凌珞，轻轻拥住她，入眠。
西翎雪呆坐在屋内，脑海中浮现他冷清绝情的话语，鼻子一酸，眼睛便瞬间模糊。
“西翎雪，这是你欠她的，从今天起，我们再无瓜葛。”
对她，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从不肯不留一丝余地。可是这一次，真的与她无关……念薇从小跟着她，西翎雪又怎么会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会利用自己，完美的演了一场戏，只是为了达到她的目的。
而现在，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蜷缩在角落，无声的哭泣。
…
清晨，龙倾国皇宫。
龙少游和从前一样，只是少了一些轻浮，多了一些成熟。
看见慕灵的瞬间，他眼中微微一亮，“你来了。”
慕灵挑眉轻笑，“是啊，我来了，怎么，不欢迎吗？”
“欢迎，”龙少游俊朗无双的脸上浮出一抹柔和的笑意，眼底的宠溺溢出眼眸，却问道，“白煜辰怎么没来？”
慕灵微怔，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他…出了一点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去看看他吧，顺便，也劝劝他。”
“怎么了？”龙少游微微皱眉，慕灵摇摇头，“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如果你有时间就去看看他，算起来，你们也有几年没见了吧。”
“是五年。”龙少游浅笑，目光灼灼，“我记得，是五年零四个月。”
慕灵讪讪地笑了笑，“你记得还真准。”
龙少游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沉默了一瞬，慕灵道，“我想，去看看少离。”
龙少游的目光微微游离，斟酌片刻，方才道，“少离说，这宫中无趣得很，他一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年前，我的皇位稳定下来后，他就离开了龙倾国。”
慕灵失神一愣，浅笑，“那便算了…不过他的身体不好，这样没关系吗？”
龙少游点头，“其实你们离开后不久，少游的病就被药王谷的药老治愈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复发，应该是没关系的。”
慕灵尴尬的点点头，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意，“我先回去了，出来这么久，他们该担心了。”
龙少游微微颌首，目光涌起一抹疼惜，“我送你。”
“不用了，”慕灵努力的维持微笑，“很久没来了，我想自己转转。”
“好。”
慕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龙少游的宫殿的，她一步步走进昔年熟悉的院落，却跌倒在那高悬的离亭二字外，泣不成声。
“少离，少离，我来找你了，你为什么不等我。”慕灵轻声喃喃，目光逐渐悠远。
那年她才十三岁，独自一人偷跑到逍遥山，白煜辰便带她外出游历。
直至龙倾国。
那年旧皇仍健在，白煜辰随他的师父到宫中看望故人，她记得是烟花三月，满庭的桃花灼了人的眼，她一个人，走失在繁花似锦的宫廷后院。
再早熟，不过也只是一个被保护的小女孩，在渺无人烟的长路中，独自一人行走，恐惧和孤独如影随形，直到她步入那座名为离亭的庭院。
彼时的少年眉目如星，他静坐满园桃花中，轻弹一曲，飘零的桃花瓣落在他身上，美好似一幅静默的画。
看见他的那一瞬，好像消失了她心底所有的恐惧和不安，直到他站到她面前，浅笑着伸出手，直到他的眉目轻湮在她的回忆中。
他说，他叫少离。
她便笑，“少些离别，岂不更好？”
他却轻敛了眉眼，低声且笑，“是，少时离别。”
他明明只大她两岁，却更像成年人一样，她常常来看他，一张琴，一盏茶，便是度了一日韶光。
他有两个哥哥，龙少游和龙少熙。但是，她总是觉得，他更像哥哥一样。龙少游和龙少熙都待她极好，但她偏偏更喜欢和少离呆在一起，那样的时光，虽然静，却美好的让她不舍。
直到她将离开的前一夜。
宫中混入了刺客，明明是一场送别宴，却变成了一场闹剧，那夜，少离旧病复发，他的唇边绽放出一朵妖冶的花朵，铭刻在她的记忆中，再不曾忘却。
她呆呆的望着他，兵戈乍起，她忘记了躲闪，直到少熙替她挡了一剑。那一剑，几乎废掉了少熙的右手，他却只是淡淡的对她笑了笑，然后用完好的左手揉了揉她的发，“傻灵儿，我没事的。”
混乱中，少离带她离开，直到离亭外，他忽然拥住她，深深地吻住她的唇，霸道的侵略，仿佛要将她吞掉一样，她吓得呆住，却听见少离低声呢喃，“灵儿，我是不是很没用，没有办法保护你。”
慕灵的眼泪却忽然落了下来，她语无伦次，只能一声一声的唤他，“没有，没有，少离，少离。”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忽然觉得很委屈，很想哭，可是感受到少离温暖的怀抱，她又觉得很满足，很满足。
因为少熙的伤，白煜辰的启程计划暂时搁浅，他的师父为少熙疗伤，又这么拖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以后都不会有。
她离开的那月，下了一整路绵延不断的雨，一如她的心情。
待回到家中，或许是她出走的时日太长，被父母亲禁了足，直到不久前才得到光明正大的离开的机会。五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如今离家，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不久前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他遇见了自己的红颜知己。
如今，龙少游也告诉她，他已经离开了龙倾国。
她抬起眼，眼泪婆娑。少离自小不喜与人接触，离亭外的路，从没有宫人靠近。跌跌撞撞站起身，步入离亭，桃花树依旧，却已不是往昔桃花盛放的回忆。
伸出手，抚上树下那架古琴，眉眼间是无法言说的伤。“少离，你说过要等我的。”轻声低泣，陷入回忆不可自拔。
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她，“傻瓜。”
慕灵抬起头，望着那张和少离一模一样的容颜，泣不成声。
“少熙，少离他为什么不等我，他说过要等我的。”或许是贪念，或许是自我麻痹，在看见那张相似的容颜时，她便不舍得放开手。
龙少熙的目光落在古琴身，目光中涌出一抹悲伤。
“灵儿，少离他……”低声叹息，却又缄默。对不起，不能告诉你真相，这是我和龙少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达成这样的默契。
因为，少离已经不在了。
慕灵一把推开他，狼狈的离开这座皇宫，龙少熙低下头，感受怀中顷刻散失了所有的温度，闭上双眼，遮掩住那即将滑落的眼泪。
不愿骗你，却不得不骗你，只因这是他的遗愿。
龙少游在原地呆坐了很久，直到空气中她的气息散去，才站起身，转身进了书房。
从抽屉中抽出一封信，眼神却逐渐哀伤。
少离，你写的那么决绝，这封信，我始终是不敢给她，怕她伤心，也怕她不肯信。
他的目光，落在书房角落一个上锁的木箱上，一向冷静的男人，悲伤的无法自抑。箱子里，是少离三年来记录的所有，对她的思念。
白煜辰总喜欢说自己对龙少熙太好，不值得，却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爱屋及乌。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容颜，他便舍不得。留下龙少熙，就算只是看着他，至少他不会忘记少离的脸。
这一生，至如今，对他影响最大的人，除了已逝的父皇和母后，就是少离和慕灵。
一个，是他最亲的弟弟，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
生前的三个心愿，一个是瞒着慕灵，一个是照顾好慕灵，最后一个，是和龙少熙和平相处。
第一个心愿和最后一个心愿，他都做到了。第二个心愿，他会努力，只要她愿意。
慕灵回到客栈，白煜辰在院中等着她。轻轻张开怀抱，慕灵抱住白煜辰，哭得不能自己。微微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却不言语。
站在背后的云沧轻轻一叹。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若他不爱了也好，左右不过是一场孽缘，但他却并非不爱，而是身不由己。
两年前他们就知道了真相，用两年的时间，构筑如此庞大的一场谎言。知道真相的人，在龙少游和龙少熙的手里，永远不会对她开口。
这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除了她无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