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和嘉佑到得福寿园院时,府里其他的女眷也都到了不少,想来是一直都关注着,这才早早的得了消息。
二奶奶虽是心下高兴,但也念着年哥儿,便只与女眷们闲说了几句,便牵着嘉佑进了里间。
老夫人正坐在床边红着眼睛与年哥儿说话,见到二奶奶进来目光闪了几闪,嘴里埋怨道,“怎生来的这般晚,年哥儿可是念叨了你好几回呢!”
二奶奶忙红着眼睛赔罪,杨氏又数落了几句,便招了二奶奶上前。
年哥儿身上换了件群青底绣莲灰吉祥如意纹的袍子,头发也梳了齐整,只是小脸还苍白着,嘴唇却是也没一点血色,二奶奶见着这般虚弱的年哥儿只觉得心底直抽着疼,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才忍住眼泪,“身子可觉得爽利了些?还有哪里不舒服?可想吃些东西?”
年哥儿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心里只觉得异常委屈,如今见了满眼焦急的身生母亲,立时便掉了泪来,呜咽的叫了两声母亲。
二奶奶一听哪还忍得住,立时便哭了出来,杨氏见哭的伤心的两人也不免抹了泪,大奶奶忙上前劝尉,可那眼底的幸灾乐祸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母亲和二弟妹快别哭了,你们一哭便也惹得年哥儿哭,年哥儿本就身子弱,若是再哭出个好歹来可怎生是好?”
此时苏嘉容却也赶了来,听了母亲的话也上前帮忙劝着,转眼一瞧嘉佑却是立在一旁不动,眼底便浮出一抹怨色,开口道,“三妹妹你怎么也不劝着点,任由祖母和二娘哭的伤心,真是枉费祖母将你挂在心尖上疼。”
嘉佑见苏嘉容转眼看她便知要遭,只是如今屋里这般乱,却也不是与她争论的时候,便只低头专注的拿白底雕富贵花开浮纹的舀匙搅匀了手里刚刚熬好的药,待热度刚好能下嘴时便端了上前,面上带了笑恭谨道,“祖母母亲快歇歇,待嘉佑喂了弟弟吃了药再好好说话。”
苏嘉容见嘉佑竟不搭理自己本就心下气着,此时见嘉佑竟想拿喂药来表现更是郁结,不由眼珠一转,却是站起身凑进嘉佑,一边伸手抢过药碗一边道,“妹妹身子娇贵如何能做这等事,别频白累了身子,还是姐姐来吧!”
嘉佑见苏嘉容这般作对眼神便冷了下来,柔顺的嘴角也不易察觉的带了抹冷笑,见苏嘉容来抢便放松了力道任她抢了过去,嘴里正说着小声烫,却见苏嘉容哎呀一声扔了药碗,嘉佑忙伸手接了,却还是慢了一步,浓黑的药汁溅了几滴在杨氏身上,更是洒出不少泼了嘉佑一手。
众人都被这变故弄愣了,直听嘉佑关心的道了句,“祖母可烫着没有?”才回过神来,大奶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嘉容才吩咐丫头拿了帕子替杨氏擦着衣裳,见擦了几下更是染了开来,便搀着杨氏欲出了屋去杨氏住的暖阁换衣裳,却不想杨氏竟挥开大奶奶的手,关切的看着被众人凉在一旁的嘉佑问道,“可烫着了?快过来让祖母瞧瞧!”说着拨开了苏嘉容让嘉佑过了来。
见嘉佑此时竟还不松那药碗便动容道,“真是个好孩子,快将那药碗搁了,好让祖母看看烫伤了没有?”
嘉佑一手端着药碗略微伸开了些,以免烫着杨氏,一手却是握了杨氏伸过来的手,轻声道,“祖母不必担心,嘉佑无碍的,这药熬了好些个时辰药效是正好的时候,可不能耽搁了,祖母快去换了衣裳,待嘉佑喂了弟弟吃了药再去给祖母请安。”
杨氏一怔,看向嘉佑的目光越发慈爱起来,
又听嘉佑劝说了两句,便借着大奶奶的力道起身出了屋,杨氏和大奶奶一走,身边伺候的丫头立时走了个干净,愣在一旁的苏嘉容复杂的看了嘉佑一眼,却是只字未说也跟着走了。
嘉佑见屋里终于清静了不由长出了口气,一直被挡在外头的二奶奶红着眼眶看着嘉佑道,“快让母亲看看,烫伤了没有?”说着便伸手要抢下药碗,嘉佑伸手挡了,一只手扶了二奶奶坐下,笑道,“母亲且坐坐,待嘉佑喂了药再与母亲说话。”
说着在床边的脚凳上坐了,执着汤匙舀了药喂向年哥儿。
年哥儿靠在引枕上将方才发生的变故瞧了个清清楚楚,见平常拔户非常的长房嫡女苏嘉容竟在嘉佑手里吃了亏,不由的对嘉佑上心了几分,一边打量着嘉佑,一边配合的张嘴吃药,只吃了一口却是苦的皱了眉,嘉佑正想开口哄两句,却见年哥儿虽是苦了一张脸,却还是乖巧的将药全咽了下去。
嘉佑直把药喂了个干干净净,才递给一旁的满双,只是此时手上烫的那处却已起了泡,二奶奶见了心疼不已,忙命春影拿了烫伤膏抹了,忙活了好一阵,才看着嘉佑责怪道,“这般烫你接它做什么,洒了再熬便是,烫成这样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办?看以后有谁家男儿会求娶你!”
嘉佑见二奶奶嘴上说的厉害,眼里却是对自己心疼不已,便用一只手将二奶奶搀了,声音也放轻带了些女儿家的俏皮,“没人求娶刚好,女儿便一直陪着母亲。”
二奶奶见嘉佑这般便笑闹的点了嘉佑的额头,母女两说笑了几句,二奶奶又吩咐了满双好些才对年哥儿道,“你生了这样一场大病,可需好好将养着,莫要向以前只躺了几天便到处跑。”二奶奶见年哥儿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加重了语气,捏了年哥儿的手道,“母亲说你你可别不当回事,钟太医可说了,你这场病耗了不少身子的元气,若是将养不好了,怕是以后练武都难。”
年哥儿一听不能练武便急了,忙点头应承了下来,二奶奶见年哥儿放在了心上才稍稍放了心,忙又嘱咐了好些,正说着,却是大爷和二爷一起进来。
二奶奶和嘉佑忙起身见礼,年哥儿也挣扎着欲起身,却是大爷伸手按了,细细的打量了年哥儿的面色,好半天才开口道,“你且好好养着,这种时候身子最重要,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可让你父亲和母亲怎么办?”
大爷向来是个面冷心也冷的人,在府中什么时候都是阴着脸,就连这般关心的话却也说的僵硬非常,年哥儿一向怕这个大爷,如今离得这般近脸上更是带了惧色,握了握手才敢点头应了。
二奶奶见到年哥儿这般害怕脸上便挂了心疼,只是却不敢上前去打扰,正心下焦急着,却见大奶奶搀着杨氏又进了屋来。
杨氏已换了件云灰绣祥云纹样靛蓝宽边锦衣,外头罩了件墨蓝色的禙子,凭白显得人威严了几分,嘉佑行礼不由瞧了苏嘉容一眼,却是红了眼眶,想来是又被杨氏训斥了,察觉到嘉佑目光的苏嘉容不禁又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回来。
嘉佑只当没看见,行了礼后便乖巧的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