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潘莲来说只有风云变幻二字可以形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尚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就已然身在教坊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何就成了罪人之女,自己的便宜老爹怎么会卷进卖国这么严重的案件当中去,最重要的是自己在教坊,可是金夫人在哪里,潘敏又在何方?
潘莲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绝望,就像当初从法院回到家中时一模一样。
好像整个世界化成了巨大的黑色漩涡,无情的将你吞咽进去,杂乱而沉重的压力不停的堆积,连最後一缕光芒也被抽走,前面的路被一层污秽的乌云给遮掩,後面的路被巨石摧毁…
自己将步入什麽样的路,潘莲并不知道。只知道,如果自己搞不清楚事实,就不会有办法解决问题,也就是说会被拉进绝望的深渊。
潘莲有着无数的问题和绝望,却不知道应该向谁去诉说,虽然潘莲是再世为人,但是教坊的黑暗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如果在冰冷而且毫无人性的教坊里,没有了温暖,也没有了关怀自己的人,更加没有了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每天除了痛与屈辱以外,就没有第三种感情时,人会变成什麽样子?
潘莲也不知道,尽管看了很多的例子,但因为有惦记的人,还有那股不想放弃的求生念头,因此她还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单纯的忍受那些所谓的调教,事实上在教坊里,所谓的大家闺秀并不吃香,因为教坊里的女子并不是要给人做小妾或者通房什么的,更多的小女孩会被各个府邸买回去做普通的丫头,毕竟是大家出身,眼皮子不会太浅,远比一般的小女孩要不好调教的多。
潘莲还好,不仅仅是因为潘莲自己本身就不算什么大家闺秀,还在于从前很多事情都是需要自己动手的,在现代可没有那么多的佣人可以使唤,绝大多数人都是过着最平常的普通生活,做人家大爷,然后给人当孙子,再做人家大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潘莲又一次体会到了当孙子的痛苦,只是年龄实在小了一点儿,学习的规矩也着实有些变态和苛刻。
当世界将背部转向你时,当你感到绝望痛苦、寂寞无助时,如果有个人递出一朵花,放在你手心,你会由衷的感激,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不放手。
这是在现代,潘莲看到的一段个性签名,看到的最初,潘莲觉得十分好笑,因为当世界都背离了,人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就算有人因为一时的同情,给你一个微笑,甚至哪怕是一个温暖的拥抱,那也是于事无补的啊。
但是,在教坊里,潘莲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感觉,那个签名者真的是有切身的感受,把那复杂的情感用一小段话表露无遗。
潘莲在教坊里饱受摧残,不仅仅是家庭的突然变故,更多的还是来自现代人的骄傲让潘莲无法适应这苦难。
虽然穿越过来的这几年,潘莲没有任何特殊的才华显露,也没有什么异能、空间,但是潘莲始终相信自己是特别的。
但是这也太虐心了吧?!
难道每一个猪脚在尽展芳华的时候,必须要玩什么凤凰涅槃吗?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在星月的光辉下,用冰凉的井水洗漱,无论何时何地,如何的辛苦劳累都要保持身体的洁净,不可以有任何的异味。
然后就要开始了一整天繁重的训练,由于潘莲不擅女红,不通诗书,不晓音律,一切大家闺秀的本领都是稀松平常。
哪怕是厨艺也只是颇有新意,但是实际操作水平却是一般般,这要是作为小姐,那是可以的,反正具体做起来都是由下人操办的,但是,作为下人这就算不上长处了。
可以这么说,潘莲一无是处,好在年龄还小,并没有被直接发配边疆,但是就算这样,潘莲的水平也很难有所提升了,因此被嬷嬷作为普通的粗使丫头培训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日子不再无聊,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从行礼到吃饭,一举一动都有着严格的要求,而且由于是被当做小丫头培养,潘莲实际上是要伺候人的,而且不是伺候一个,是四个。
潘莲苦苦的忍耐着,不断告诉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是那并不容易,很多时候,辛苦努力的结果只是徒劳,甚至因为那些不知所谓的娇小姐们,还要受到责罚。
可是,那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忍耐,也许很快金夫人就会来救自己了也说不定,家里面潘莲最有把握的人就是金夫人了,当初的灭门之祸都躲过了,现在这个应该是小问题吧。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千呼万唤终于等到的却是刘嬷嬷,刘嬷嬷看见自己主子视为掌上明珠的潘莲,短短几日就没了小姐的气派,就像一个农户家的女儿一样,忍不住泪流满面。
“小娘子,你受苦了。”
刘嬷嬷一把抱住潘莲痛哭失声,不能自己,好半天才止住了哭声。
“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我们家怎么就成这样了?”
潘莲终于看到了明白人,赶忙把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抛了出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恍惚的像一场梦,自己就稀里糊涂的被带到了这里,成了“下人培训班”的一员。
刘嬷嬷看着潘莲的迷惑的眼睛,心如刀割,这个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卷入这个龌龊的是非当中,何其无辜啊。
但是,自己马上也是要离开京城了,有些事实必须要告诉潘莲才行,只是潘莲小娘子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
刘嬷嬷整理了一下思绪,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裹,递给潘莲两封信,一小包首饰,不是值钱的首饰,只是两个簪子,似乎是包银的,和几个珠花、耳饰。
“小娘子,咱们时间不多,我现在说你听,等我说完了,你再问,以免忘记什么关键的问题。”
潘莲看看刘嬷嬷,点了点头,事实上现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也确实是事情的关键,如果可以,最好赶紧洗刷去自身的污点才好,这个时候的身份污点可是一个要命的缺陷。
“老爷他已经处斩了,夫人也随着老爷一起走了,少爷被流放宁古塔,今生今世不得回来。”
刘嬷嬷咬了咬牙,还是先把事情说了出来,小娘子以后的路还长,有些事早知道就不用心存幻想,更加不会受到利用。
小娘子的劫难还没有结束呢,英王正虎视眈眈盯着小娘子,妄图通过小娘子找到潘敏小娘子呢。
“什么?!”
潘莲愣住了,开什么玩笑,怎么就都死了?怎么转眼之间就会家破人亡呢?
就算是牵扯到通敌的大罪里,潘虎一个小商人,在北京四九城都算不上人物的小虾米,能有什么大本事在通敌这么大的罪名里占据一席之地啊?
再说,不应该是秋后问斩么,这才初春啊!
“现在你要记住一点,一切都是英王搞得鬼,你要小心英王,如果有机会尽快到高官府里当差,我已经买通了金府下人,过几天就会送你到金府去,那可是相爷之家,英王还不敢到那里放肆。”
刘嬷嬷可不管潘莲的不敢相信,只是尽快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刘嬷嬷现在也很着急离开,在北京城实在是太危险了,特别是自己对于英王的私密也有所了解,更是危险之极。
要不是挂念小主子,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做到这里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以后的路还要靠潘莲自己走啊!
“小娘子,以后只能是自己多加小心了,只是告诫小娘子一句,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什么家族振兴,血脉流传那都是虚的,最重要的是要活着!”
说完这些话,刘嬷嬷也不再解释,直接离开了,能说的自己都说了,剩下的那些秘密就看夫人是否要告诉潘莲了,自己也还是不甚了解,只是能猜测出几分。
对于潘莲来说,刘嬷嬷的话彻底打破了潘莲的妄想,但是也给了潘莲一份动力,那就是刘嬷嬷最后的关怀。
不要管其他,只是活着,多好啊,只是活着,不要考虑传承,不用考虑复仇,只是活着就好。
真的只是一句话,但寄托在话语内的是刘嬷嬷温暖的关怀,让潘莲绽放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温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