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到!”一位堂前师爷高声喊道。话语刚落,一位头戴黑纱冠羽,冠上镶嵌一颗翠绿寒玉,腰系紫金,脚穿黑色官靴的中年男子从堂后走出,两民锦衣卫紧随其后,分立于左右,这四十岁男子立于案后,巡视一眼在场的数十位官员。抬起右手,从袖口取出一卷金色卷轴,肃穆说道:“诸位,跪下接旨吧。”
诸位官员面色一变,齐齐跪倒:“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东阳打开圣旨,不紧不慢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久思朝野,日觉江山社稷,在于其民,扬州津要,关乎黎民百姓,民兴则国旺,朕感念先皇在位之时常提及,扬州之患,牵念影响甚广,今特赐礼部侍郎为钦差,彻查不平之因,汝等既为朝廷肱骨之臣,自当为朝廷分忧,心系百姓,故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若有贪墨徇私之辈,定严惩不贷,钦此。”
诸位官员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一时之间竟无人接旨。
“诸位还不接旨谢恩,难道想抗旨不成?”李东阳于案后说道。
众人才齐声道:“臣等接旨。”
柳谦一干人等谢恩之后,心中皆是震惊不已,想不到这圣旨竟是皇上亲自拟定,这就意味着,扬州之事已被朝廷极度重视,而圣旨中的言外之意则是警告在场的各位官员,切勿瞒天过海,行那暗度陈仓之事,至于赏罚分明,恐怕在场的官员没一个抱有乐观的态度。
祝同站在柳谦之后,此时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他万万想不到当今天子竟突然来这么一出,下定决心整治扬州这个糜烂的官场。更意外的是,以他这样在朝中拥有背景的人,事先也没有得到暗示。那唯一的解释是,此事在朝中也是机密中的机密,可恨自己竟然以为此次是扳倒柳谦,晋升官爵的大好机会。祝同生出些许悔意来,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也只能期盼这李东阳能不往深处追究了。
李东阳收好圣旨,坐于案后道:“诸位大人,这圣意你们也知道了,那么本官便不于诸位绕弯子了,这次天子派我前来彻查扬州一事,也是经过内阁斟酌的,不瞒诸位,我来扬州已经快一月了,之所以选择现在才于诸位见面,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闲话便说到这里,今日的第一件公务,便是替杨知府处理前几日都转运衙门失火一事,来人,将那三名纵火犯带上来。”李东阳一拍惊堂木,对堂下的锦衣卫说道。
在诸位官员凝重的眼光之中,三位身着囚服,脚带链子之人被两名锦衣卫带了上来。
处于官员之中的李杰面露一丝惊慌,朝祝同使了个眼神,可惜祝同面色平静异常,似乎未见到柳杰一般。
“堂下三人,报上名来!”
三名囚犯正是当日被李杰在都转运扣押之人,三人面色惨白,分别道:“草民李三,草民祝永福,草民祝永寿,叩见钦差大人。”
“嗯,本官问你们,当日你们三人被判官大人抓入监狱,为何一日之后便从监狱中安然出来,并要离开扬州?”
李三眼珠一转道:“回大人,当日李大人误把我等当做纵火之人,后来李大人细查之下,才发现司库起火乃是火炉之中的炭火飞出所致,并不是我等纵火,我等身为看守之人,犯了失察知罪,被衙门革去职务,第二日便被放出了牢狱,至于出扬州一事,是因为近日扬州突下暴雪,我等回家省亲,小人句句属实,望大人明察。”
李东阳面露微笑道:“李大人?不知是诸位中的谁?”
李杰从众人中站出道:“下官李杰,都转运判官,见过大人。”
“本官问你,这李三说的话,可有不实之处?”
“回大人,这李三所言不虚,当日下官一时糊涂,错怪了三人,不过三人毕竟犯了失察之罪,被我革去职务,如果下官处置有何不妥之处,还望大人责罚。”李杰面色平静道。
“李大人,你确信这三人没骗你吗?”
李杰心中一慌,但仍是回道:“下官句句属实。”
李东阳突然一拍桌子道:“好你个李判官,公堂之上竟敢说谎,本官问你,这李三乃是扬州城中的老户,更是你堂侄,而这祝永福和祝永寿更是扬州祝氏一族门人,敢问李大人,这三人户口俱在城中,何以要到城外省亲,难道这扬州城外还有他们家室不成!”
李杰双膝一软跪下道:“大人,下官冤枉,这三人要出扬州一事,下官根本不知,请大人明察,至于这李三是我堂侄一事,并不能说明下官知道他要出扬州。”
“李三,本官问你,当日你们三人趁着天黑之时出扬州,是受何人指使,本官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再说谎,休怪本官动刑。”
祝永福道:“回……回大人,小人三人是受李大人指使,说要让我等暂时到郊外过段日子,待年关将近之时才回来。”
你东阳闪出一丝不耐之色道:“李杰,事到如今,你还心怀侥幸吗?你以为本官带来的锦衣卫什么都没彻查过吗?”
李杰面色一白,一咬牙道:“大人,下官有罪,下官当日收了三人好处,提前放这三人出牢狱,又怕他们说出下官贪污一事,故而让他们早些离开扬州。”
李东阳一下站起来怒喝道:“李杰,看来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你不承认,那本官便替你说了,这三人,当日应该受到某人的指示,故意纵火烧了司库,不过你为了封住众人的嘴,将这暂时押入牢房,后来因为一些缘故,放了这三人,本官可有说错?”
李杰知道事情败露,仍抱有一丝侥幸道:“大人,这不过是大人猜测之言,那祝永寿居心叵测,想陷害下官,请大人明察。”
“是吗?本官冤枉你与否,问问这三人便知,李三,你于去年伙同祝氏兄弟打死街坊一事你以为本官没查到吗?祝永福,你强占别人土地一事,已被本官知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欺君罔上,小心祸及家人。”
三人面色一白,齐声道:“大人,小人知错,此事都是李大人全权让我等做的,小人也是受李大人要挟,不得已而为之,请大人明察。”
“李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你知法犯法,擅自烧毁司库账目,你有何居心,还不从实招来?”李东阳一拍惊堂木。
李杰心知大势已去,惨然叹道:“事已至此,下官无话可说,不过此事并非是我主意,而是……”
就在此时,祝同上前一脚踹在李杰脸上,大喝一声:“来人,李杰知法犯法,擅自烧毁账目,如今又欺君罔上,拖下去,掌嘴三十。”说罢,又是几脚踹得李杰满地是牙,李杰万万没想到祝同说翻脸就翻脸,眼中喷出怒火来,嘴里叽叽喳喳说过不停,只是众人都不知他在说些什么,李杰羞愤之下,抱住祝同的大腿,死死不放,祝同闪过一丝阴冷,又是一脚,将李杰踢晕过去。
李东阳眉头一皱道:“祝大人,如何处置李杰,是本官说了算,你这么做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祝同将脚拔出,脸上露出一丝歉意道:“下官知错,下官只是看不惯这等无耻之人,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罢了,来人,将李杰抬下去,醒来之后找个大夫医治,本官还有话要问。至于这三人,暂且押入牢中,等候发落。”李东阳挥挥手道。
衙门外的于小川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到祝同说出那一番话语,心中一阵恶寒,人要脸,树要皮。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一种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