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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浑水

“扬,你可都听到了。她不愿嫁你!”玉涵眉走后,安瑶华对着珠帘后面大声说。

修扬含笑走了出来,在之前玉涵眉坐过的椅子上坐定:“你叫我来就是为这事么?传言不可尽信!公主是听了坊间的传言才有这一出的吧?”

安瑶华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以前的修扬是绝不会在刚刚坐过人的椅子上就坐的。是因为那个人是玉涵眉,还是因为在边关三个月,他的性情的确变了?安瑶华不自觉地欺身上前,隔着条几向修扬靠近:“那你觉得把她许给旭可好?”

修扬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转身在左侧的条案上拿了一只佛手把玩:“你真舍得?”

安瑶华本来是想用景旭来试探玉涵眉和修扬的。现在让修扬这么一说,她嘴硬道:“我明儿就给他俩指婚!”

修扬浅浅一笑:“公主最好还是问问旭的意思再说!”

修扬这些话虽然是在劝阻,在安瑶华听来却有些他在吃味的意思了。她满不在乎地说道:“何须问他?难道我指婚他敢不从不成?”

修扬面上笑容变冷:“那是自然。这事换了我,也不敢不从!”

安瑶华自知失言,又温言相哄。修扬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没有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呐——”

“扬……”安瑶华神色凄然,“原以为你去了边关,从此扬名立万,谋得个好前程,将来我也有所依托……不曾想……”

修扬认真地说:“公主不必担心,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地去做吧!事情不成,还有我和旭在呢!”

修扬鲜少这样许诺,这种许诺不是关乎男女之情的许诺,却比男女之情来得更慎重可靠!安瑶华湿了眼眶。她相信他有这个本事!眼前的少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长成了一个刚毅果敢的丈夫!有他这句话,她甚是感概。她已懒得再去追问他是何种身份了。

修扬起身告退。高大修长的背影步出房门去,安瑶华泪如雨下。这种情形和十多年前何其相似?王冠弘也曾对她信誓旦旦,等他荣登大宝,中宫之位非她莫属。甚至他还承诺,将来纳妃嫔,选秀女都由她一人说了算!那时的她,是庆安第一美人。当然,她还有骄人的身份——太傅之独女。但是,他还是变了!这么多年了,她任性地收了许多美少年在府中,他竟然默许了!起初她只是为了和他置气。后来,她是真的需要这些美少年来证明自己芳华犹存,比及当年有增无减!可又能怎样呢?他的后|宫美女如云,他有了七个皇子五个公主!太子王世熙今年已虚岁十四,而四殿下王世嚣也有十三岁了!而她呢?仍然孑然一身!

如果当初她没有去边关,如果她没有被子乌人抓走,如果她没有失了清白!那中宫皇后一定是她!太子一定是她的儿子!

安瑶华狠狠地拭去脸上的泪痕。承诺是会变的!她相信王冠弘当初在对她许诺时是真心的——无论是看中她的才貌还是她能带给他的助力,他都是真心的!就像她现在相信修扬是真心许诺一样!但是,这并不能让她完全放心!玉涵眉说过,修扬有旷世之才。她要他成为她的爱人,亲人!

安瑶华决定,要搅乱庆安这一池水!

事实上,庆安不用她搅,已经乱了。修扬离开边关后,太子王世熙正好抵达。子乌猛烈进攻,丢了几十里地。新任大将军吴志赶到后,将子乌军又赶了回去。一时,天朝与子乌展开了激烈而又持久的拉锯战。民间让修扬再上前线的呼声越来越高。

就在这当口,边关再出大事。吴志携王世熙打退子乌骑兵,并将他们追出一百里开外。王世熙奉旨劳军,自然带着丰厚的粮饷。当夜,他便在军中设宴,大肆庆功。吴志本是皇后顾惜君的表弟,王世熙的表舅舅。吴家掌管着庆安半数以上的禁军。甥舅二人一直关系不错。王世熙这夜拉着吴志通宵狂饮。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帐前参军来报,子乌又有异动。结果,参军发现在太子的帐中,吴大将军倒在血泊中,而醉得人事不省的太子手里紧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参军的惊叫声将军中几个万夫长都能引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左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右手挥舞着血淋淋的匕首,嘴里还叫着:“我杀了你!杀了你……”

一切不言而誉。王世熙为自己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谁都不能证明他的清白。

血上加霜的是,子乌方面得了消息,趁乱逼进。边关将士齐心抗敌,无奈前番阵前易帅,此时是敌军压境而死了主帅!再强悍的军队也经不起这样一再挫伤锐气。天朝军队节节败退,将临乌、雁回两座城池给丢了。

消息传到庆安,王冠弘在朝堂上急火攻心,咳出一口鲜血来。吴家人见状,也不好再揪着太子不放,只得依了王冠弘的“事发突然,着实诡异,明查后再审”的旨意。但吴家的心,却是与顾家交恶了。

安瑶华暗笑,顾惜君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吧?她自己都没觉察的是,对于王冠弘急得咳血一事,她居然没有半点心疼!

事实上,安瑶华失望了。王冠弘三日后再次上朝时,三言两语就将这事压了下去。偏袒太子之心人人心知肚明。朝臣不得不叹服,顾家的力量着实强悍!

太子之位岿然不动,王冠弘再次派出东城禁军统领马照虔奔赴边关,任镇边大将军一职。而且,马照虔与顾惜君的兄长顾家厚是连襟!王冠弘的态度太鲜明了,他仍然相信顾家!太子王世熙留在军中,吴志一案等平了子乌太子回京后再作定夺。

顾惜君依然稳坐中宫!隔着大半个庆安城,安瑶华仍然感觉得到从深宫之中,顾惜君那种不屑的、嘲弄的眼神直愣愣地向瑶华公主府砸来。伤及她的心脉,让她痛不堪言!

皇贵妃水淑云在这个当口居然没有仍何举动。连带着四殿下王世嚣也和往常一样。王冠弘急得咳血之时,王世嚣守在龙床前端汤侍药,却不提太子的半点不是。这就是水淑云调教出来的人!懂得韬光养晦,无万全的把握时绝不轻易行事。安瑶华暗喜自己站对了主向。她有种预感,王世熙和王世嚣兄弟之争,老四会胜!

水淑云明里暗里都没有找任何朝臣提起废太子之事。她甚至连自己娘家人也没有找过。不过,她来到了瑶华公主府。即便是在安瑶华面前,她也只字不提废立之事,只是一味地示好。仿佛安瑶华与王世嚣达成的某种协议她全然不知情。

水淑云有一种本事,那就是装。对于她不喜欢的人,甚至是痛恨的人,她都能装得宽容大度。比及顾惜君那种飞扬跋扈的嚣张,安瑶华更讨厌水淑云的虚情假义。但她又不得不应付水淑云殷勤地到访,小意的关怀。

安瑶华半是无奈半是享受。毕竟,让王冠弘宠爱的女人这般巴结她是极欢喜的事!安瑶华静静地看水淑云表演,如看一个跳梁小丑。她知道,在她看水淑云自说自话的同时,顾惜君也在看她二人表演!

日子过得像演戏。远不如池心亭中夏夜上演的曲目让安瑶华感到惬意。她怀念起修扬那一手空灵脱俗的琴音来。但现在,她已不能再像指使一个伶人那般指使他了。她要倚仗于他!

终于,水淑云装不下去了。在她认为与安瑶华情份渐浓,时机到了的时候,她提出让安瑶华认下王世嚣为义子。

安瑶华这才明白,真正看透王冠弘的不是她安瑶华,也不是顾惜君。而是从来都笑得温柔无害的水淑云!水淑云知道她手中有一张最能让王冠弘心动的王牌!

“淑云说这么做什么?我可是一直都当嚣儿是自己的儿子呢……”说罢,安瑶华装模作样地拿出绢子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你看我,自己膝下无儿无女,嚣儿是所有皇子公主中唯一肯和我亲近的!我不疼他疼谁呢?”

水淑云在瑶华公主府磨了十余天,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话!可是她哪里知道,安瑶华疼爱王世嚣会要她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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