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紫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慕尘又闲闲地呆在溯兰王府蛀了半个月的米,无所事事。
这一日慕尘搬了个小凳子,抓一碟刚炒的瓜子,坐在院落里的向阳处看书。书中讲的是一个大侠勇闯江湖的故事,正看到大侠与恶鬼交战的精彩之处,半空里忽然伸出一双素手将这墨印的本子抽了去。慕尘抬头,一双琥珀色的凤目含笑,眼角下一颗小小的泪痣妖冶无比,她含着口中微扎的瓜子壳,无奈道:“王妃您可真悠闲呢,您家宝贝儿子不闹了?”
王妃闻言飞快地斜了她一眼,凉凉道:“这还不全是你惹出来的?吃亏的是我家轩轩啊。”一句话说的无比痛心疾首。
慕尘不可遏制的翻了一个白眼。
慕尘与溯兰小世子的关系一向剑拔弩张,先是世子软软的童音不依不饶地叫了她三月有余的“笨女人”,王妃笑称这是友爱的昵称,她忍了;而后是世子拒绝外出,非要让她这个半吊子的夫子教导,时不时冷嘲热讽一番,对于这一点早已习惯的慕尘,又忍了。
大快人心的转折之路出现在几日前。一日慕尘吃过早点逛荡着消食,无奈溯兰王府的布置似乎与多年后不同,半日之后她终于晕了,在花廊流连了一番之后凭着记忆信步去寻路。
当她推开一扇自觉眼熟的门时,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雾气氤氲,水声潺潺,池边站了一抹小小的身影,正低头擦水的模样,象牙色的肌肤刺激她的感官。见她进来,一双琥珀瞳里满是惊愕:好一幅美人出浴图!尽管可能这美人太**了。
惊愕过后,琥珀瞳的美人一记不客气的无影脚将她踹入浴池,旱鸭子慕尘一边挣扎一边欲哭无泪:谁能告诉她多年之后的水阁现在为什么会是浴池?!
“你太心急了……”后来安慰完自家面皮紧绷的儿子转而来看望差点溺水的慕尘的王妃这么总结了一句。
“哈秋!”她一个喷嚏打得憋屈,躲在被窝里发抖,恨不得剜出自己的眼睛。
由此,溯兰小世子的脸色黑了好几日,这一次索性连母亲也不理了。
……
“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真的要走?”王妃随意地翻阅着手里的读本,道。
“不归去又能如何?慕尘终究不属于这里啊,我不过是一个过客,来也匆匆,去亦无所念。”慕尘漫不经心地拈起一颗瓜子,送到嘴边,拿贝齿一磕。
“……你便多留两日吧,过两天将有天之异象,我们可以试着用澶珠打开时空门。”这个方法是王妃请教国师得来的,“国师给你留了个锦囊,你自个儿看吧。”
慕尘恭敬地接过,朱红色的锦缎裁成的小方块,针脚细密,拿金色的细绸缎穿了,紧紧扎着袋口。她小心地松开绸带,从里面取出一张薄薄的小纸片来,打开,慕尘只瞧了一眼便笑开。
王妃八卦地凑过头去,慕尘连忙将纸片胡乱塞进锦囊里,一边道:“您就别看了,先想想怎么讨好你儿子吧。”
一句话戳中死穴,王妃随意一个理由,飞快遁走。
慕尘无言笑笑,准备低头继续读小人书,却听一个软软的童音道:“你要走?”慕尘抬头,见溯兰焕轩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着了一件水绿色的小袄,小小的身子倚在门框上,绷着一张俊脸,长长的睫毛盖住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任由冬日的阳光在他的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慕尘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捋掉衣上的瓜子壳,淡淡点头:“嗯。”
“方才……方才我听见娘亲和你的对话了,时空门什么的……”小世子扭捏了一会,才道,“你到底是谁?”
慕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歪头做认真思考状,想了想后,道:“我若说我是神仙你可相信?”
小世子闻言琥珀色的漂亮眸子沉了沉,飞快答:“自然不信。”
高智商的孩子果然不好骗,她一番感慨,蓦地好奇道:“为什么?”
小世子不客气地哼了一声:“神仙里没你这么笨的。”
“……”再一次中枪……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慕尘很认真的自我检讨。
慕尘凌空变出一枚紫玉配饰来,蹲在他面前认真道:“呐,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了,请您老笑纳。”
没想到小人儿却丝毫不领情,甩了个脸色,冷哼道:“正所谓: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本世子才不收。”
慕尘不淡定地豁出去了:“就您这小身板……您说我是想奸你啊还是盗你啊?”
“……”没见过大世面的五岁小娃一时词穷,瞬间脸红。
半晌,慕尘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解释道:“你上次生辰宴的时候我不没送礼物么?从那之后你就搞得我整日在王府白吃白喝似的……所以您就当我良心不安也好,居心不良也罢,收下吧。”
小世子迟疑不已,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慕尘二话不说将紫玉塞入他手里,道:“呐。”
溯兰焕轩握着手里略带余温的紫玉,好奇的翻过来看,这是一把长命锁,用整块晶莹剔透的紫玉雕成,正面是“长命百岁”四字,另一面是两个模糊的字印,焕轩隐约看出来一个“天”字。
“你将它对光看看。”慕尘道。
小世子依言行事,阳光透过紫玉,找出一阵模糊的光晕来,他将眼睛凑过去,居然看见里面有几条游动的锦鲤。
“咦?”焕轩不由一声惊呼,“又变成了蛐蛐!”小世子细细把玩,爱不释手,笑的天真烂漫。
慕尘半真半假道:“不说谢谢吗?”
溯兰世子愣了一会儿,声音细若蚊音:“谢……谢。”
“算了,真牵强。”慕尘甩甩手,颇有将紫玉收回的架势。溯兰小世子急道:“平时娘亲给我礼物的时候都不用说谢谢的。”言下之意你是第一个强买强卖的。
“那说什么?”慕尘不信,道。
小世子闻言脸又慢慢憋红,慕尘看了半天没动静,正准备扶额起身时,脸上忽然贴上来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慕尘瞪圆了一双墨瞳,反应了好半天才道那是小鬼的唇,一时间僵在那里。
抬头,望进一双琥珀色的眸。
阳光温暖,冬梅将绽。
这一夜,慕尘的梦境全数被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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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尘挣扎着醒来,天已经大亮。
耳畔是浅浅的呼吸声,侧过脸,溯兰焕轩靠在她的床头熟睡。
是溯兰焕轩没有错,而且,还是大只的!
慕尘拥着被子坐起身来,茫然了一会,掐了掐自己的脸,痛呼出声,吵醒了床边的人。
“醒了?”溯兰世子的声音意外的沙哑,眼里也是布满血丝,他伸出手拿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道,“幸好烧退了。罗慕尘公子,以后你若再瞎出去吹夜风,我就剁了你。”
“哎?”慕尘一时反应不过来。
“哎什么哎,本世子衣不解带地照看了你一天一夜,这笔帐怎么算啊?”琥珀色的凤目看定她。
“……”罗慕尘看着那双眼,再一次愣住。
“……你倒好,睡了一天一夜。本世子可累死了,回去了。”溯兰焕轩见她再一次神游,无奈地摇头打折哈欠起身,临出门前鸡婆道,“还有,别忘了喝药。”
秋日的阳光透进窗来,还有些微热。
衣架上依旧是清一色的男装。
床头,一个朱红色的锦囊,露出一角白纸,慕尘知道,它上面是老国师的笔记,蝇头小楷,写着:请君随心。
她,勾了勾唇角:原来,那一切都不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