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打开始,罗慕尘一直处于下风,他的攻击次次被封锁。又几招之内,柳炎枫的软刀便来到罗慕尘的胁下,罗慕尘一惊,当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通体乌黑的扇子来,“当”的一声拿扇骨一挡,竟是将剑气外泄的软刀生生止住,同时身体一跃而起,将足尖点在软刀上借力,一下便跃出几丈开外。
慕尘的扇子是用龙骨制成,捻开之后与与普通扇子无异,却是断铁如泥,坚不可摧。很久之后柳炎枫和慕尘熟络了,某次谈天时刚好提及这件事,柳炎枫对于慕尘没有一开始就将他的刀毁掉理解作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并对此给予了崇高的敬意。溯兰世子一句话就全然打破了他长久以来一厢情愿的幻想,焕轩说,他只是看上了那把软刀,想研究一下你究竟是怎样在裹着利刃的情况下活下来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二人还在拼个你死我活。
被震开的柳炎枫看着他手里的扇子,不禁赞叹:“好扇!好功夫!”
罗慕尘一听有人夸奖,也不管真心假意,一律照单全收,尾巴翘到了天上,粲然一笑,道:“多谢前辈夸奖。那前辈可是认输了?”
“开什么玩笑?”柳炎枫将此理解挑衅,登时火了。
“前辈我没开玩笑啊。”少年故作无辜的眨眨眼,眼神微冽,然后,陡然暴起,那扇骨毫不含糊,直袭柳炎枫的面门。
柳炎枫急忙迎战,将剑气注满软刀,迎了上去,只听一个当的高音,便将那扇骨一下架住,软刀的刀刃上竟生生豁了道口,他微怔,动作却未停,又是一个发力,一下挑开。少年眸色一深,不动声色的微退一步,一个旋身,从他的左手下绕了过去,直将那纯黑色的扇骨抵上他的后脑。柳炎枫也毫不含糊,一个转身,径直向后一个猛移,直平移出二三丈,然后又是足尖一点,蓄足了力将软刀砍向少年的脖颈。软刀却在劈向少年那一刻,生生顿住,似被一张无形的隔膜阻隔,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嘻嘻,前辈你的剑气可凛冽着呢。可别伤了人。”
说着忽然几步跃到柳炎枫面前,左手拇指抵在中指的第二关节处,口中默默念了一道诀,继而在空中画一道弧,描了一个漂亮的菱形,反手将龙骨扇直线抛出,直击软刀。“裂!”少年一声高喝,柳炎枫的软刀应声而断。
柳炎枫一愣,还来不及将手中断刀柄扔掉,借着祭坛边的长明灯光,他便见一张脸忽的出现在他面前,若隐若现的绝色容颜,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深不见底。少年又笑:“你输了,前辈。这回可将东西归还了吧?”
“哼!”柳炎枫愤愤得扔掉断刀,冷哼一声。
罗慕尘只道他是输的不甘心,怕交不了差,立马赔笑道:“前辈,小生知道赢得不光彩。不过性命攸关的时候,谁人还管那么多呢?您说是吧?”说着,打一个响指,一方晶莹剔透的玉印便出现在他手上。柳炎枫一见,往怀中摸去,那里果然空无一物,他立马变了脸色,劈手就去夺,却叫少年一个回旋避了开去。罗慕尘站定,笑道:“前辈,小生可是赢了。这方玉印,全凭本事来夺。如今您可是输了呢,这照理便是小生我的了。您哪还有明抢的礼?也不怕污了怪盗‘红尘笑的’面子。”说着便将玉印连同那把通体黝黑的扇子收回怀里。
正准备走,不想却看到昏暗的天空忽然亮起一道光,从苍穹直照神殿顶端,只不过短短一瞬便消失,宛若神迹。
“方…方才是?”罗慕尘愣了,“这么快就午时了?!”
“对啊,怎么,你莫不是不知道这无回荒原的午时阳光很闻名?真是难得的美景啊!”柳炎枫斜了他一眼。
罗慕尘想,人其实是很奇怪的动物,明知越会有危险,却更有人愿意往那危险的地方蹭。他到底没看出来这一米跟遭雷劈似的阳光有多神迹,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他一过午时就完全消失殆尽的灵力。
他咽了口口水,试探了下体内的灵力,果然一丝气息也无,艰难的看着高高的祭坛与下面平地垂直距离,顿觉脑袋发晕。他忽的想起焕轩和顾越的赌约。
溯兰焕轩和顾越的赌从很早就开始了,那时慕辰还未到溯兰王府,一个是王府的小世子,一个是相府的小少爷,二人脾性相投,谁也不愿让谁,他们赌约的内容不尽相同,赌注也从青楼头牌到厨房一棵白菜不等,赌久了二人也就闲不下来,这次焕轩的二十岁冠礼,按照皇族惯例,应当从浮玉山请轩辕玉作印,以佑成人。焕轩和刘小少爷便以此做文章,定下赌约,赌的是溯兰世子能否将玉印安全取回。
慕尘其实觉得这个赌约十分无聊,事实上他觉得这二人的所有赌约都很无趣。他一向奉行“远离赌博,珍爱生命”的原则,无奈这二人的赌约总会牵扯到他。
但是,慕尘拽着玉印的手紧了紧,无力望天,这次的赌注好像不一般啊,他听焕轩提过一回,隐隐约约能猜中个大概:
这次的赌注,是京城第一美人。
京城第一美人,护国将军之女赵晴,也是溯兰世子的红颜知己。
所以焕轩向他下了死令:必须赢。
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抱大腿,慕尘看着身后一身正气的柳炎枫,弱弱的开口,“前辈,你可不可以把我带下去啊?”角色转换的倒是异常顺利。
柳炎枫看着方才意气风发的少年顿时变成文弱的小猫,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这小子不会又耍什么花招吧?
罗慕尘苦了一张脸,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柳炎枫不确定地问道,“你,受伤了?”自己压根没碰到他啊。
“没~”罗慕尘听起来比刚才还要有气无力,转了一下星光熠熠的眸子,警觉到,“前辈,您莫不是想乘人之危吧?”
柳炎枫:“……”
方才他有力气时来明抢,那叫凭本事;如今换自己,便成了不光彩,说来说去,都是他有理。柳炎枫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弯下腰,以无以伦比的长辈腔调道:“小子,要我带你下山不是不可以,我看你也算是个可造之材,不如拜入我门下?”
罗慕尘见他将“乘人之危逼人拜师”一句诠释的如此场面,大大地在心里鄙夷了一番,从小便受到诚实民风熏陶的他,忘了自己有求于人的事,很好的发扬了这一精神:“前辈,我记得,你刚才输给我哦。”言下之意是手下败将何足言勇,我要你带我下去是看得起你!并辅以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脸不屑,在柳炎枫看来无异于挑衅。
“喂!”柳炎枫正要反驳,却见黑暗中又出现一道影子,迅速闪到两人面前,长剑直奔二人而来。柳炎枫一个倒退,躲开来人的阴狠攻击,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便将手一扬,撒出一把粉末。
“你…”敢情刚才的攻击全是掩护啊,柳炎枫见罗慕尘头一歪二话不说就晕了过去,半点征兆也无,脸上黑了线,“不是吧,这么不中用啊。”话音未落,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然后是天旋地转般的晕眩之感。
那人走过来,从慕尘怀里掏出那方玉印,在手里掂了掂:“情报果然不错。溯兰王府的走狗。呵呵,这次那小世子可要颜面尽失了。长的倒是不错。”一句话三个大喘气,可见其心情之激动,他说着还用脚踢了踢罗慕尘,忽的又转了个身,看向迟迟不肯晕过去的柳炎枫,“不愧是‘红尘笑’先生,中了这么烈的迷药还能坚持这么久。呵呵,本以为您取了东西便会单行,不想您与这个少年磨叽半天,在下实在看不下去才出手。东西,我先取走了。”
言毕,悠闲地掸掸身上的尘土,戏谑的看着挣扎起身的柳炎枫听罢满脸的挫败感,满意的沿着祭坛的阶梯拾级而下。
柳炎枫这回是真的晕了,有一半是被气的。
他身旁,睡梦中的少年,嘴角扬着灿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