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则扬如今是北方易门的门主,可谓只手遮天,从一枚可有可无的小棋子爬到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其中的辛酸显而易见。
师父将他赶走后,二哥毫不费力地将他抓回来。投进修罗场,那里本就是一个炼狱,五百人,五年之后,鲜血染尽,只会剩下一个最强者。易二少爷满满以为,这个人永远不会是自己的弟弟。对于自己入修罗场这件事,父亲好像是默许的又或许是根本不知道,他早当自己的幺子死在澜允一门的惊变里。
他恍然明白自己一直以为重要的亲情究竟是有多么的丑陋不堪,在权利和利益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他想,自己其实早该死心。
早不该期待能有什么幸福,他终于知道,在所谓的追逐的重点其实是看不到幸福的,因为,它不存在。再改想到,这东西早就在那彻骨的寒秋里,在做出选择之后,彻底的,碎在风里。
那是他亲手丢弃,亲手毁掉的。
义则扬说,他的手和脚,几乎每个关节都至少断过一回,包括细小的指关节,易门的修罗场根本就是炼狱。慕尘想到他脚踝处那道长长的伤疤,那是林觞的绝望,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他本来就是纤细的少年,身子骨的根基弱,到底说起来是三少爷,而且又是被送去做探子的,能利用的价值高的很,父亲从来不说一句重话,在易门在澜允里师父又是宠着,被扔入修罗场的时候根本没有一点抵抗力。
师父说,人重在修身,不说屠戮。然而就是在第一的相互残杀里,身边同伴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腥而咸,如此,他含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开始了拼搏。修罗场里每天的生活除了习武就是相互厮杀,睡觉也不得安宁,你随时得防着有人会不会在睡梦里将你杀死,日日夜夜的,经审核肉体上的煎熬。他就是在那样的地狱里磨练了整整五年。最后他一剑挑掉最后一个活着的同伴,五年的朝夕相对,换来最后致命的一剑。记得他俩是这么约定的,一起出手,联合站上最高端,但是他食言了,要怪就怪那个同伴太过天真,像当年的自己。他必须将这样的懦弱亲手毁去。鲜红而温热的血从同伴的颈间喷涌而出的时候,就是成为易门最强大的杀手之时。
彼时父亲站在他的面前,沉默不语。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取出帕子拭尽了长剑上的血,仿佛没有注意到易门的最高在位者就站在自己的前方。
鲜血教会了他坚强,也教会了他封闭住自己的内心。
然后,是抱复的开始。
他一个人带着十人的小分队去配合二哥,慕尘只到自己的兄长有一个毛病,就是太沉不住气,果然,贸然的行动让对方很快发现,率先出手。二哥失了先机,只好硬着头皮上,然后鲜血铺了半道街。
义则扬听着厮杀的声音,依旧不动声色,身后有人按耐不住,他冷冷道:“想送死就去。”
悉悉索索的声音立即消失。
最后,他带着重伤昏迷不醒的二哥杀出重围,扬名天下。
这次,父亲看着他,眼神复杂,只是道:“易扬。”义则扬却只是笑,歪了歪头:“易门主,属下姓义,名则扬。”
……
这些往事,原本是尘封的伤疤。他讲来却一派轻松,说道这里的时候还意外地笑了笑,道:“是不是很可笑。”
仁则涤荡埃氛,义则激扬清浊。
给他取名字的时候,林觞定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罗慕尘听着他叙述,半晌之后蹦出一句评语,他们原本就不是熟络的人,只不过各自在梦里相逢。于是语气里只是试着恭维道:“恭喜,终偿夙愿。”
义则扬苦笑一下,道:“你知道,如果有可能,我不想要这个。我情愿还是如蝼蚁一般。”至少那样,我是离他最近的。
慕尘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蓦然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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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则扬说当年易门想从澜允偷得东西,就是一份藏宝图。万千的金银,被埋藏在不知名的地方。不光是易门,整个武林都觊觎的很,但是林觞聪明的很,事先把东西掉了包,又将掩人耳目的图藏分成两份。后来易门拿了那两份地图,留下来的,一对照。那些蜿蜿蜒蜒的山脉里,一处处的不显眼的标记。
义则扬立刻就发现这是一张古老的秘图。
“秘图?”慕尘被苦涩的茶水呛到。
易门主说:“是的。”
他们一致认为这是藏宝之地,或许真的是那个人在天有灵,一切的传说不过是一场欺世的谎言。大哥将那份图临摹了一张,带了一部分人手出去,却再没有回来。
最后一次任务,他奉命看好二哥,拼了几个弟兄的性命,抱回来的是二哥的尸体。他依旧面色冷然。父亲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只是欲言又止。
父亲说,老三,只剩下你了。
只剩下你了。
这个本该死在澜允火场里的幺子,竟一跃成为武林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那一夜,雄踞北方多年的易门主忽然像老了十岁。
义则扬说:“我一直在想师父留下来什么东西,他太恨我,连最后的念想都斩断。”
慕尘抓住什么东西不放:“那个……林掌门真的留了财宝不成?”
“他最后一次碰到的图就是那张地图,羽仪。”
慕尘说:“你说他在图里留下了什么讯息?”
义则扬知道她对黄白之物兴趣颇大,不由哑然失笑。
“哦,对了。”慕尘和两位大人抬头看他。
半晌,义则扬道:“我没有翘兰花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