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乔磨磨蹭蹭地上前。
阿嫫嘴巴无声张开，紧张地跟着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拉住她。
褚乔向着平绫与三娘行了个礼。道：“是。”动作非常的慢。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难道没有什么人来救自己吗？偷偷四望。
看到不远处那个人影时，心脏几乎都要因为喜悦而跳出来。他来救自己了！！
在她看的方向，阴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一众仆人，站在岸边。
两名走在他前面的仆人手中提着风灯。跳动的橘色烛光，映得他眉目温柔似水。
诸乔企盼地看向他。
但是，她从阴山的目光中，得到的，只有没有半点感情的冷漠。仿佛她只是个陌生人。
那双眼睛轻飘飘地从她身上扫过。没有半点停留。
然后，他转过身。顺着岸边向远处去了。
诸乔心中一沉。低下头。
她突然意识到，也许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就算他真的与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并且能寻踪上山，但他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那他早就应该在上山寻找自己的时候，察觉了自己的身份。自己求生课就是他亲自教的。既然发现了自己是谁，他就不会不管自己死活。
她那个时候就应该明白。只是这么久以来，她自己都不愿意面对‘自己在这世界是孤身一个人’的现实。
岸边。阴山身边的仆人，回望诸乔，道：“那个姑子看着公子的目光，每次都这样奇怪。好像，她认识公子一般。公子可有察觉？”
阴山回望过去。淡淡道：“是吗？倒未察觉。”
“公子不救她吗？”仆人好奇。
阴山神色仍是淡淡的：“我为何要救她？难道有什么我非救她不可的理由吗？”
仆人心中暗忖，明明公子每次都好像很在意的样子，眼睛时不时往人家身上瞟。还若有所思。为什么又突然这样丝毫不放在心上？
但不敢再说什么。只道：“小仆觉得，她如此聪慧，就这样死了，公子惜才之人，难免觉得可惜。所以有此一问。”
“噢。她如何聪慧？”
仆人虽然觉得阴山并不怪自己多嘴，脸上也无愠色，还是忐忑，继续道：“她这几日遇到这么多的事情，但却次次化险为夷。若是无意所为，难免说不过去。就算不是真正聪慧之人，必然也是一员福将。”
阴山眯眼看着那个泥黄色的身影。说：“那便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福。”
仆人见自己主人停步不再离去，而是打算就留在这里观望。讶异道：“如何才能证实她确实有福？”难道是要在这里等着，看她这次是否有贵人相助？
阴山不紧不慢地说：“这般天气，入水必死。她若不需人助能入水不死，自然就是受苍天厚爱的有福之人。”
以人性命为证……仆人怔了一下，勉强陪笑道：“公子英明。”
这时候，远处传来‘扑嗵’一声。显然，是褚乔已经跃入水中，仆人想到那冲水，全身忍不住一抖。连忙掩了掩衣襟，紧张地盯着水面。
一开始水面上还有水花。但是很快，就一片平静了。
仆人屏息，生怕错过一点点声音。但良久，什么也没有。他嚅嚅道：“公子，这，这山中之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水，难道她，她死了？”
但是他没有听到自己主人的回答。他向阴山看去。只见阴山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也不敢再说什么。静默在站在水边。
过了很久，他心想着，这姑子沉下去这么久都没浮上来，必然是死了。再想到自己的出生，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阴山公子望着静谧的水面，突然开口道：“她死了？”
仆人不知道他是想那个姑子死，还是不想她死，不偏不颇说：“恐怕是死了。”
阴山公子短促地笑了一声，即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有些失落。但这声音落在仆人耳中，却像是汲取了空气里所有的寒气一样，带着凛冽的凉意。他说：“死了也好。”
说摆拂袖转身便走。
仆人连忙令掌灯的上前引路。自己去忍不住频频回头。
亭子中的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个小仆人急匆匆地从小径中来，四处张望，看到亭子中的人抹了把汗，快步向那边跑去，嘴里叫着：“女郎不好了，女郎！”
跑到亭子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一行人便急急的离去了。
恐怕她们都认为这个姑子是死了。没有留下一个人。
只有一个走在最后的老仆妇，似乎百般不舍得，却毫无办法，只能跟着主人离开，走得一步三回头。最终消失在竹林间的小径。
仆人叹了口气。正要回头随着主人去了。却看到湖面上突然波光粼粼，突然，有一个人影像一条大鱼那样跃出水面。她挣扎着在湖面扑腾，喘气的声音那么大，连仆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似乎看到了岸边的灯光，奋力向这边游过来。
仆人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正想叫，但是，只一眨眼，在一阵浪花之后，水面又平静了。似乎他看到的不过是个幻觉。
这时候，前面尾随在阴山公子身后的仆人发现他还站在原地，连忙低声叫道：“诶~！”
仆人示意他自己马上就来，回头看看平静的水面，想着，恐怕这次这姑子真的是死了。只得收敛了心神，敛目小碎步追向主人。
但是，等他跑出了三步之后，水面又传来的熟的声音。
这次，她更近了。离岸边不过是几步之遥，仆人借着月光，几乎能看到她脸上的青色。和发紫的不停颤抖的嘴唇。那又黑泠泠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但是口中只发出简单的‘啊啊’声。
“公子！”小仆终于大叫道：“公子公子！”
阴山蓦然停下步子，回头。
小仆激动道：“她未死！公子！”见阴山并未不让自己去救人。
连忙向湖边跑。
褚乔在水不沉沉浮浮，只是凭着本能向上游。如果不是这俱身体的主人，从小生活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已经不畏寒，她一下水可能就会被冻死了。但哪怕耐寒，在水里浸泡了这么久之后，她几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甚至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游。
寒冷的冰水令她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同时，又好像无比清醒。起码她知道选择正确的方向。没有越游离岸越远。她面前那个人影已经越来越近。
那个小仆趴在岸边，一手抓住岸边的垂柳，一手伸出去抓她。
她看着那双就在自己力竭之时，伸过来的，越来越近的手，明白自己是有救了。几乎喜极而泣。奋力伸手抓向那双手。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叫道：“回来！”
小仆愣了一下，回头看向自己的主人。
“回来。”阴山冷淡地说。
小仆回头看了不远处，拼命挣扎，向自己伸过手的褚乔一眼，垂眸，缩回手，退开去。
褚乔一把抓了个空，整个人，都向下沉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