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支摘窗的缝隙中渗入，细小的浮尘在光线中浮动，地下的炭盆燃得正旺，虽是初冬的时节，但室内却是温暖如春的感觉。
“在下窃以为……学子们的妄自尊大是要不得的，他们只是有条件读书而已……更多的人是没条件读书……理想之社会应该是人人都有条件读书，但并非单为了做官……”
那边沉思着，稍后点了点头。
“一点陋见，见笑……”
“哪里……孟先生识见不凡……”
肖兴才孟宁面对面坐着品茗笑谈，柳宛青陪坐一旁。俞辰三人早已寂然离去，估计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也不会再在此处露面。
说实在的，孟宁的观念能得到肖兴才的认同也是有其原因的。肖兴才本身就是个愿读书而不愿科考之人，当然，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人也不是个例……肖兴一生好读书，不图功名，且私人办过义塾，专为贫寒子弟授学，半生乐此不疲，正好与孟宁的观念相吻合。
在孟宁这边，当然也不是一开始就贸然说出这样的观点，而是随着交谈的深入，多少了解了一些对方的情况后，才貌似随意地提出来，否则话不投机，还有什么交谈的乐趣所在？自然，在他这边，这已是用不着讨论的真理，但因为时代的差异，在眼下这个时代，这种观点还是挺惊世骇俗，尤其是当这观点如此清晰地提出来时……读书不为科考做官，这本来就跟儒家学说不大相符，学而优则仕，千百年来都是这么说的，并没有人明确提出这方面的置疑，哪怕是肖兴才这样本身不图功名的人也是如此。
但毕竟本身也有着这方面模糊的观念，所以当孟宁明晰地提出此观点时，他也就很快接受并认同了……交谈至此，因为觉得对方是同道中人，觉得可以将话题引到一些更积极有用的事情上，肖兴才就微笑道：“既然孟先生执有此念……那么老朽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肖老先生客气了……请讲。”
“适才听柳姑娘的意思，孟先生生意上做得不差，老朽的意思是……孟先生能不能捐些钱，办几处义学，多少可让一些贫寒子弟念得上书……”
那边就笑了起来，不假思索的做着手势，“当然可以，在下也正有此意，只是一时找不到主持此事之人……如今肖老愿为主事，求之不得啊……”
事实上，孟宁此话真不是兴之所致，脱口而出，兴办义学的想法在他心中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而且与他接下来的生意发展也有着一定的联系，可谓生意慈善两不误。这段时间来，他一直在考虑生意往哪个方面扩展的问题，想来想去，大约也是福至心灵，由床头的那一大叠邸报朝报想到了办报的事情上头……办报的利润是不消说的，更重要的是可以传递信息，引导舆论，尤其是在引导舆论这上头，虽说其中的某些方面眼下不是必须，也不可能触及，但往长远看，也许可以触及，并可以派得上大用场……毕竟舆论是另一种的权力，东林党就是这么干的，不过，他们大约是通过讲学的方式，也许也有刻印一些刊物，但并没有利用到报纸这一最佳工具。
办报纸最关键是要考虑读者，在眼下这种识字率并不高的时代，为培养读者，扫盲是必要的，而兴办义学另一方面的意义正在于此，当然，关于这方面办学的形式要同肖兴才说一说，至于这背后商业上的考虑就不用提及了，免得对方有所误会。
“孟先生高义，请受老朽一拜……”肖兴才肃然举手为礼。
“岂敢。”孟宁忙还礼不迭，“肖老折煞在下了……应表敬意是在下才是……”
“孟先生打算捐几处义学？”肖兴才自然不会在此事上纠缠，转而换过话题微笑问道。
“在下对义学之事一无所知，规模多大，所费银两几何，还请肖老指教……”
这样说着，就慢慢谈到具体而微之处，初步的想法是在西南北中四城区各办几所数目不等的义学，东城就不提了，那儿是皇城和宫城所在地，压根就没有普通百姓居住，在四城区内南中两区繁华富贵，西北两区相对偏僻贫穷，因此照肖兴才的意思在南中两区可以少办，西北两区应该多办，最后孟宁敲定在南中两区先各办三所，西北两区多一倍，各六所，这样粗略算下来，包括房屋租金、塾师薪酬、书本文房四宝费用、桌椅板凳，以及一些必要的计划外开支，等等，若是每处义学百人规模的话，大约一年总共需费五六千两银子……这对孟宁而言，实在不是个大数，甚至完全不必动用金陵新房业的钱，由他私人出资即可。
肖兴才此时方才真正动容，坐而论道的空谈之士他见过不少，做实事的却少见，他原先想着这孟先生至多捐一二处义学意思意思，岂料对方主动提出要办十来处义学，虽说从中也可看出对方财大气粗，但相对大多数唯利是图的商贾而言，此人可谓是难得之至，因此也极力赞了几句，在孟宁这边，自是逊谢不已。
对于孟宁提出的白日向孩童授课，夜里向成人授课这样的想法，肖兴才虽然认为不是太有必要，但还是很爽朗的答应下来，这里头涉及的宵禁方面与兵马司打交道的事自然由孟宁出面与司马霖协商。
“夜里为成人启蒙，倒不必释义过多……粗略识字、算术便可……”
“孟先生说的是……”
……
“呵呵，孟先生，你我可谓倾盖如故哪……”
“蒙肖老错爱……”
……
旁边响起高山流水的雅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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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并无肖兴才此人，在金陵阶段应该不会出现太多真实历史人物，如有出现，会有注解……但不得不说，历史究竟是什么，在偶看来，历史就是一幅幅影像，有普通人的，有伟人的，有各种各样的时代的场景，其中最重要是时代的特征……就像是老照片，虽则经过时间的漂洗，人物模糊了，背景也模糊，但一些时代的特征还是清晰的保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