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既然已到了初冬，虽则五更已过，天色仍是溱黑一片，鼓楼客运大码头上，孙得勇刘胜等人或蹲或坐地围在孟宁身边，听他讲生意方面的事。远远的三三两两站着一帮客运码头上的力夫，望向他们的神色有些敬畏，也有些羡慕，都是力夫，这些人竟能改换门庭，不但打垮了冷面虎那帮人，还接手了这边码头上的生意。
“今日你们什么都别做，就照着这上头的地址，一家家的跑过去，每人负责两到三家也就差不多了……记住，调查的事越细越好，位置偏不偏僻，房屋新还是旧，家具怎么样，天井有多大，院子内有没有水井，有几棵树，什么树等等，都要一一记下来……客栈方面要复杂一些，除了刚才讲过的那些外，注意观察掌柜的和伙计的待客态度，是否让客人舒服，客房分几种档次，每种档次的价码如何，每种档次的客房提供的条件有什么不同……客栈里除了住宿外还提供什么额外的服务……总而言之，凡是想得到看得到的东西都要记下来，记得越细，对咱们的生意越有好处……”
“其实并不难……打个比方，做这件事，你们不妨像自己家里人嫁娶，想方设法地了解对方家庭的情况那样，能做到这个程度，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
大致说了一些关键点，孟宁就让他们各自出发了，面面俱到的讲解是不可能的，一切只能在实践中锻炼了，悟性强办事认真善于总结的人总会脱颖而出，再让他们帮带其他的成员，商业调查的事如此，接下来直接服务客户的事同样如此，这需要一个过程，而自己需要耐心。
傍晚回来时，在孙得勇家中，大家聚在一起将日间各人所做的调查，由几个能写字的力夫统一记录下来，孟宁大致看了一遍，虽然里头还有不少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比起黄炘交给他的资料已经详尽得多了。更有几个人做得相当不错，差不多能接近自己的要求，于是便将这几人单独点出来称赞了一番，所说的意思也无非是让众人向他们看齐。
接下来的话题就显得有些庞杂了，各种各样的都有，大到该怎样招揽客户，小到要不要换掉平日里穿的服饰，这其中许多问题孟宁早做了事先的考虑，但也有一些个问题不曾考虑得很成熟……创业初期，千头万绪，底下又都是些没经验的伙计，要想一步到位当然不现实，只能先解决一些急需解决的问题，例如确定他们这个新牙行的名称，扩大商业调查范围等等，至于结合名称的商标、设计并订做统一服饰这样的问题只能等到下一步解决了。
这样谈下来，最终能确定下来并马上实施的也就是两样，一是商行取名的事，二是扩大商业调查范围的事。
“商行的名称就叫金陵新房业，次日起你们招揽客人时，都要强调这一点……哦，强调就是着重介绍的意思……要形成习惯……”
“商业调查的事次日继续，调杳的范围应不限于咱们北城一带，而要扩大到整个都城……你们几个，做得不错，往后这方面的事就由你们几个带着人分头做去……”
最后，孟宁又给他们讲解了一些招揽客人方面的知识。
“简单的说，就是要了解客人的需求，在此基础上再做针对性的服务……这个……针对性就是奉迎的意思，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大概是这样吧……”
说到这些服务方面的话语时，孟宁不时带出一些新名词，弄得众人莫名其妙不说，自己也费了老大的劲来解释，着实累得慌，不觉苦笑……这大约算是真正的代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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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哥哥有好几麻袋的银子呢……是卖码头的钱……娘，宁哥哥说了，只能咱们知道，不能告诉别人……”
“娘，你真的不能告诉别人啊……”
听着女儿孩子气极重的叮嘱自己不能跟别人家说孟公子有几麻袋银子的事，周大娘微笑之余，却暗自叹息，事实上，她现在的心思很乱，对她们母女来说，孟公子在码头上赚到比别人多一些的钱是好事，但能赚这么多的钱却未必是好事，照现下的这种情形，自己是不大可能再让人家当上门女婿的……这也是闭着眼睛可以做出的判断，既然人家这么有钱了，置地建房的一点也不困难，为何要上门呢……无论如何，上门总不是件特别体面的事情罢。
事情已经这样了，接下来应该怎样打算呢，孟公子确实是个难得的女婿人选，对女儿又好，对自已又敬爱，至少现在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女婿人选了，自己当然还是希望女儿能跟着他，不能招郎上门，就嫁过去，孟公子在金陵也没有其他的亲人，自己完全也可以跟过去，替他们照顾孩子之类的，在那边安心度过晚年。
但在另一方面，事情不大可能像想象中这么简单，孟公子既然能赚到这么多的钱，就有可能赚到更多的钱，男人钱多了心就变了，现在他对珊珊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但以后呢……总有人跟他提各种各样的亲事的，自己家这种条件能同别个比么，孤儿寡母的，家境又差，女儿又是天足，哪里配得上一个有钱的男人……自己活到这个岁数，还有别的什么盼头，也就是盼着女儿能有个好归宿，可是眼下……唉……
“娘，咱们拉勾……你保证不跟别人家说……”
陈慧珊声音嫩嫩的。
周大娘心中一酸，眼中不由地滴下两滴泪来。
“娘，你怎么啦？”陈慧珊吃惊地望着母亲。
周大娘抹抹泪水，露出笑容，“娘没事，不知什么虫子扑到眼里了……怪难受的……”
“娘，我帮你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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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这些是孟先生送来的银子，共是三千两……”
司马府中，王掌柜含笑向司马霖禀道。
“他没提到说来见我么？”司马霖沉吟地道。
“没有。”
“嘿，这孟先生真是个异人，别人送银子恨不得当面邀功，他一气送了三千两，却是跟送一袋大米没什么分别……少见……”
“或许并非如此……”
“哦？说说看。”
“小人是猜测孟先生后面还有更大的回报给老爷……所以三千两只是个小数，他自己不放在心上，自然也谈不上邀功……相信要不了多久，他肯定要拜见老爷的……”
“你是说要不了多久，他会送上更大的回报？”
“是的。”
司马霖拈须不语，片刻点头道：“恩，有些道理，呵呵，看来你对这孟先生很了解啊……这样很好，孟先生是个商业奇才，你平日里要多多跟他亲近……”
“是。老爷。”
“恩。”司马霖微微一笑，撇开之前的话题，道：“玉兰到了你屋里，如何啊？”
“玉兰很好，夫人手里调教出来的哪有差的……此事还得多谢老爷成全……”
提起此事，王掌柜的自然十分感激老爷，更感激孟宁。玉兰是司马霖屋里，实际上就是夫人屋里得力的小婢，别看自己是个掌柜，掌着司马府中一个香铺子的生意买卖，但论起在府中的体面，无论如何，是比不上玉兰这种夫人的贴身小婢的。如今有了玉兰，自已在司马府中的地位只有更牢固，日后但凡有什么沟沟坎坎的地方，也可以由玉兰找夫人通融，相信没有通融不了的情形。
更兼玉兰二八娇女，比自己小了十来岁，模样儿又周正，自幼经夫人调教，行动举止又得体大方……自己去年新丧的妻，如今竟得了如此佳偶，算是有福了。
“呵呵，如此就好……你们好生过日子……将玉兰赏了你，是看在你一直勤勉做事的份上，我自然心中有数……”
“为老爷做事，自当竭力而为……”
“好，去罢，记得多跟孟先生亲近，铺子上头的事也还得多向他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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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夫人的贴身小婢或是老爷的贴身小厮确实在地位上要比一般的家仆要高，也更体面。打个比喻，好比秘书与部门主管、经理的区别。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