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郡主不请自来,几步走到沈凌芷近旁,伸手拉过她的手臂,一面对着那镶了宝石的臂钏夸张地啧啧称赞,“瞧这金灿灿地多衬姐姐肤色,伯母,这样的好东西,云阳真的好羡慕!伯母你可真是偏心!”
她笑得花枝招展,美丽的面庞愈发显得娇艳可人,身姿摇动起来像一条绵软的蛇,说不出的甜腻。逗得一旁徐夫人原本薄凉的笑意里顿时显出几分暖色,温和亲切地笑道,“郡主这般高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看得上一对破钏儿。”
“只要是伯母给的,便是好东西,便是大大的宝贝。”云阳郡主撒娇地说。
是啊,还包括这位伯母的好儿子。沈凌芷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嘲弄。
“瞧这孩子,也真是和我投缘,为了哄我开心,都不怕被人说眼皮子浅……”徐夫人笑得愈发和蔼,“改日伯母有什么巧宗儿,必是第一个想到你。”
“就知道伯母最心疼我了!”云阳郡主笑容愈发灿烂,得意地用眼角瞟了瞟沈凌芷,一面手上暗暗使劲,将五根细长的蔻丹狠狠嵌入她臂上的肉里。
她本以为沈凌芷会尖叫失态,正好在徐夫人面前丢个丑,谁知眼前的女子竟似是毫无知觉一般纹丝不动,几乎连眉头都没有蹙一蹙。
“是什么宝贝叫郡主都赞不绝口,夫人的手笔可真是大气,来,也让我开开眼。”一旁的镇国公夫人林氏见徐夫人和云阳郡主一气说笑,沈凌芷脱不开身又插不上话有些尴尬,便开了口,正好将沈凌芷从云阳郡主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不过,当下一刻她看到沈凌芷雪白手臂上那五个鲜红的掐印时,不禁微微抽了一口凉气,再看眼前的女子面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淡雅笑容,心头便忍不住隐隐生出一丝悯意。
她轻轻抬手,不着痕迹地替沈凌芷掩住那些触目惊心的印痕,一面笑道,“果然是好东西,我看这孩子也是个极好的,当得起这好东西……”
说着又伸手拔下自家鬓上那支华贵的紫水晶莲花珠钗,放到沈凌芷手中,“宝钗配佳人,一点心意,姑娘可不要见笑。”
沈凌芷有些犹豫,不过想着林夫人多半是因为她吃了暗亏,作为今日花宴的女主人,故而对自己表示一点安慰,若是过分推辞反倒让对方心存芥蒂,于是稍作推辞之后,便施礼谢过。
“母亲,芷姐姐适才教了孩儿不少东西,还说要拿《五禽戏》给我看,让我把身子练好了。”一直跟在沈凌芷后面的齐沁说道,“芷姐姐真的很厉害,什么都问不倒她呢!”
“是吗?原来还是位才女……”林夫人闻言,愈发对沈凌芷刮目相看,心里又多出几分好感。
只可惜是已经订了亲的,不然,配我家瀚儿真是再好不过!偏偏潘家还有眼无珠不识珍宝,看徐夫人对云阳郡主那笑脸,可真是个没长眼睛的。
转而想到自己的大儿子,一口气不由得又滞在胸头,那孽障,几时才能像点样子!
一时便有些怏怏然起来,随即收了思绪,又见时辰差不多了,于是命丫鬟带了几位姑娘家出去外面花宴,屋中也准备开席。
看着一路趾高气扬走出去的云阳郡主,还有平静如水的沈凌芷,再加上自己那鲜少这般欢快的女儿,林夫人的心里再一次地涌上一丝怅然。
而她的神色落在座上众人眼中,一时也是各有感受。显然,这被潘夫人徐氏分外排斥的沈二,倒是入了林氏的眼,可因了那一纸婚书,生生的便没了戏,可真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镇国公府论门第比潘家还要高上一大截,怎么可能迎娶一个退了亲的女子,即便那镇国公世子齐瀚,是标准的烂泥扶不上墙,据说还有某种不上得台面的癖好,但人家毕竟是时代功勋的公侯之家,就算再不济,也能保一辈子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不过,看起来这沈二也真当是个无福的,光看徐氏对云阳郡主那热乎劲儿,就知道这婚事成不成得了还在两说,即便是勉强成了,想来她进了潘家日子也不会好过吧。
说到底,没了父亲的庇护的女子,就跟秋风里的落叶一样……
此时,园中已经设下席案,不少宾客已然入座,有些人已经开始小酌,还有人则摇着折扇附庸风雅,一旁还有乐工家伎载歌载舞,一派的欢畅。见云阳郡主和沈凌芷一起入席,不少人纷纷将目光投来,眼中不乏意趣,显然,接下来又有好戏看了,这云阳郡主可不是省油的灯,诶,掉到这个魔女手里,那沈二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时,众人看向沈凌芷的目光中,不觉又多了几分同情。
将众人的神色纳入眼中,云阳郡主的笑容不禁有些得意起来,转而用余光扫了沈凌芷一眼,看见没,本郡主可要好好地陪你玩玩!
不远处的潘逍便不动声色地朝这边看来,与云阳郡主的高调嚣张不同,自己这位未婚妻倒是显得十分安静,面对各种各样意味不明的眼神,仿佛全然没有看到一样。
她的神态内敛自若,举手投足间似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定力,就是在这样喧闹繁华的场景下,她的周围,也仿佛有一片无比静谧洁净的领域。
倒是个有点意思的女子!不会是装的吧,说不定心里怕得要死呢!
不过转念一想,看样子云阳今日是决计不会放过她了,而自己在场,无论劝或不劝都不行。劝了,以云阳的性子,只会变本加厉,弄得鸡飞狗跳,真把镇国公府和沈家都得罪了。
不劝呢,谁都知道结症出在自己身上,只怕又要添上一项寡情的罪名。
所以,为今之计,还是先躲开再说。反正这是在齐府,云阳再刁蛮任性,也要顾及主人家的脸面。更何况,齐家不是还有个大煞星在吗?若真闹讲起来,等那家伙镇压过后,自己再出面安抚,岂不是更好?
主意打定,不多时,这位潘逍公子便不知不觉从座上消失了,而大家发觉之时,已是在云阳郡主出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