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芷,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道温和轻柔的声音,将沈凌芷从沉思中惊起,她抬起头,只见眼前的男子白衣广袖,眸色似一泓清水,身姿颀秀飘逸,气质宛如世外仙人。他站在紫薇花藤之下,肩上沾了点点浅紫色的花瓣,更显得温仪秀彻。
“大哥……”沈凌芷心头骤然一酸,种种委屈再难压抑,立时便红了眼圈。
“阿芷,别哭,先别哭,有什么事和大哥说。”沈凌枫不由得一愣,阿芷一直是个坚强的女子,鲜少看到她这般无助彷徨,“别急,有大哥照拂你的。”
“大哥,今日镇国公府的花宴上,我遇着了潘逍,还有云阳郡主……我不想嫁去潘家,一点都不想,可是祖母已经叫大伯母去安排了。”沈凌芷说着,堪堪便要落泪,“那个人既然和我订了亲,却又和别人勾勾搭搭,我不想和那样的人成亲,大哥你帮帮我……”
沈凌枫闻言,长眉微蹙,忍不住叹了口气,想了想又柔声说道,“或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糟。有些时候,你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真的。据我所知,他不是那般荒唐的人。”
“大哥,他二人关系匪浅,潘夫人和郡主也亲厚异常,我怎么都觉得再无介入的空隙,我不想凭白地就讨了人嫌。”沈凌芷咬着嘴唇,目光里涌起缕缕忧色,“大哥,祖母最看重的就是你了,你帮我去求求祖母。”
“阿芷,那是不可能的!亲事已经定下了,若非意外,是不可能更改的。”沈凌枫说道,眼中划过一丝遮掩不住的黯然,“就像我和你大嫂,她明明心有所属,却还勉强嫁了过来……有些事,原是由不得我们自己的。”
闻言,沈凌芷心头便是一凉。大嫂梅玉华亦出身京城世家,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四年前嫁入沈家,温柔贤惠,处处无可挑剔,只是平日里却总似含了三分病态,七分愁容,怀上身孕后未及三个月便滑了胎,至此便缠绵病榻,数月竟香消玉殒。
沈凌芷只知大嫂身子弱,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隐情,如今看来,大嫂得的竟是心病。
“大哥……阿芷不该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沈凌芷垂下视线,轻轻地说。
“阿芷,生于公卿之家,自小锦衣玉食的,似花儿一般地娇养着,人前确实风光无比,可背后的辛酸无奈,也只有自己知道。”沈凌枫幽幽地说道,目光透着些许感伤,“或许该多去看看好的一面。”
“大哥,连你也这样认为吗?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大哥适才也说了嫂嫂这个前车之鉴,难道就眼看着阿芷步上后尘?”沈凌芷说着,眼中已然蓄了一层水雾,“一直以为大哥是晓得阿芷的……为什么连你也要眼睁睁看着我去走那一条路?”
“阿芷,大哥自然不会坐视,只是如今,潘家究竟是怎样一番情形,谁都吃不准,平白无故的,怎能说退亲就退亲?”沈凌枫为难地看着女子,她一直是神采奕奕,目光清亮灿烂的,此刻却仿佛一个寻常不过的柔弱女子,一时心中他的心中有涟漪起伏,尽是不忍,“不如这样吧,明日我也去寻潘逍好生谈谈,他若是还看重这亲事,就让他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若是真个有意另觅高枝,也不要误了你的前程。”
“可是,祖母已经发话让大伯母去催促了。”沈凌芷说道,“若是如你说的那般,倒也罢了。就怕潘家怕背负了悔亲的名声,应了亲事。”
这世上有多少夫妻因为父母之命而结合,表面维持着相敬如宾,内心却如隔万里,结果就是男的不断在青楼温柔乡里寻找****和自由,女的则守着家里的一方天井,把全部心思都寄托在子女身上。
“阿芷……”沈凌枫还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目光流连在女子有些苍白的容颜上,心里既难受,却又莫名地有一丝释然,还有一点点欢喜。
他伸出手,轻轻触动沈凌芷垂落在腮际的发丝,目光温柔,“阿芷,大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受苦的。”
“哥……”沈凌芷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沈凌枫不由自主地弯了手臂,让女子伏在自己的身上哭泣。他的心里难以言喻地骚动着,此刻竟有一种做贼一般的感觉。
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仿佛还是从前那个无比信任依赖自己的小丫头,而自己,还是如从前那般满心地爱护着她。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情意早已悄然改变,几个月前她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只一眼,这个过了青涩之年,如同盛绽的莲花般的女子,便闯进了他的心里。
她亭亭地站在那里,那样的美丽,一举一动地牵动着他的心和眼。
从此,他的心里便多了这一份煎熬的甜蜜,他渴望着她的亲近,渴望她像小时候一样粘着自己,却又害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心思,害怕她因此而远离自己。
“好了,好了,阿芷莫哭,你看怎么跟个小孩子一般,都像只花脸猫一样了……”他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一迭连声地哄着怀里的人儿,鼻端盈满了她身上清新好闻的气息,令他的体内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燥热乱窜起来,胸口更像揣了一头惊恐的小鹿,仿佛只要稍一松弛,心底那一团火便会奔泻而出。
这时,沈凌芷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沈凌枫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他僵硬而又慌乱地掏出丝帕,替女子拭去眼角的泪痕,一面勉强维持平静地柔声说道,“阿芷,你也别太担心!若是潘家真个不善,大哥一定不会让你过去的!”
“可不许再哭鼻子了,要是被人看到,说沈家的二小姐是个爱哭鬼,谁都不敢娶回家了可怎么办?”他故作轻松地说道,竭力压抑着心头的起伏,“大哥可是盼着你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上花轿呢!”
“大哥怎么连你也说些老没正经的!”沈凌芷破涕为笑,伸手捶了他一记。
她这一笑的风致,看得沈凌枫又是一阵恍惚。
隔了假山,沈凌萱定定望着那相依相偎的两个人,一错眼只觉再和谐相宜不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璧人吗?
回过神来,她不禁被自己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一个是自己的嫡亲兄长,一个是自己的堂姐,他们怎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