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夏朵顶着两个一夜未眠硕大的黑眼圈,一把把房门关上。
“这是对老师的态度吗?”楚跃在书桌旁坐下,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老师有这么阴魂不散嘛!”夏朵默默地握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已经濒临发疯的心情。
“这是为你好。你自己看看这些惨不忍睹的数字。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的学生!”楚跃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几张期中期末成绩单,拍在桌上等着夏朵过目。
“我可以自学,不用浪费你我的时间补习!”夏朵不领情,恨恨地坐到书桌前。眼睛直直地叮嘱那几张单子,心里已经开始对曾经的夏朵膜拜了。这样的成绩,蒙着眼睛乱填也能有吧?
“不浪费,我有的是时间。”楚跃移开桌上的杂物,把课本和习题册放了上来。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勾。
“老师......”夏朵实在有些欲哭无泪。她好好的一个高材生,竟然被迫在这做初中生的习题,还被扣了一顶低智商的帽子。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有察觉,但不敢确定。他在逼她对他坦白那个他自己都难以说服自己相信的荒唐事实。可是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个人能察觉,而那个人却丝毫没感觉?除了每天拼命克制自己疯狂想着抱一抱夏天煜亲一亲夏天煜的冲动,她并没有故意隐瞒,也压根没有模仿探究以前的夏朵的意思,她跟本质上而言还是白欣慧,只是换了个壳,并且丢掉了爱情。
可他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呢?为什么?为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突然变了个人似得,他竟然没察觉!
夏朵想起夏天煜叫朵朵的名字时满脸的幸福感和宠溺,就一肚子火。这个人神经如此大条,竟然也可以当律师!
“哼,在想王萧南同学?”楚跃戏谑地看着眼前显然已经在神游的女孩,不知道在想什么能够让她露出时而痛苦时而甜蜜的表情。可他话刚说出口便有些后悔。这像为人师表会问的问题吗?他实在懊恼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根本无法把她当成一个十几岁的小萝莉......
“啊?”夏朵反应过来,差点内伤。他是老师吗?老师会问学生这样的问题吗?他以为他长了一副倾倒众生的臭皮囊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不行,不能中了他的圈套。他就是故意在激怒她!
“先把这些题做了。”楚跃清了清嗓子,不想再继续那个有些难堪的问题。
“老师,你把话说清楚!”夏朵合上还没来得及动笔的练习册,挑衅道。
“说什么?”楚跃冷然道。
“你怀疑我和王萧南?”夏朵简直不可思议。那个有些害羞的小弟弟?
“怎么?你想认真跟我谈谈早恋的问题?”楚跃挑了挑眉,原来坊间传闻不是真的。
“算了,你觉得是就是吧。”夏朵沉默片刻后突然又打开本子做起了习题。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斗这么较真。她不是一向自诩情商高吗?碰到任何人任何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对付。怎么碰到他这个极品老师,她就忍不住了呢?
“我不反对早恋。”楚跃看着那颗低着的头,哑然失笑。真是个多变的女孩呢,或者......多变的女人。
两个小时的补课时间最终在沉默中度过,只有飞速写字的沙沙声和翻书的哗哗声。楚跃到最后根本没有机会再说话,只能对着全对的习题默默点头。心中的想法又一次得到了一点点佐证。记忆没了可以理解。性情变了可以理解。可连智商都提高了N倍,实在很难理解。
夏朵听着关门声,终于像皮球泄气般得躺倒了床上。成为夏朵的日子没多久,可她却觉得恍然一世。熟悉的一切变得陌生,陌生的一切变得熟悉。她一向是信命的。为了生她,妈妈死在了手术台上,爸爸死在了车轮下。为了养她,奶奶不得不卖掉房子回农村养她。从小到大,她都能读懂邻里大妈嫌弃她的眼神。从小到大,她都不忍心让奶奶对她有一丝丝失望。她用微笑包裹自己隔离别人,用成绩让奶奶欣慰让自己安心。
而这,都是命。
直到她遇见了夏天煜。他的笑容不似她的冰冷和距离,他的笑容是暖的,像阳光一样。他的出现让她终于再次体会到了被照顾被关怀被重视的感觉。她一度以为这是上天补偿她的,夏天煜说她像天使。可他不知道,他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天使的降临?
夏朵拿起枕头捂着自己的脸,任眼泪沾染绣满小花的枕套。
“你就这么喜欢偷偷哭吗?”楚跃不知道何时又站在夏朵房里,皱眉看着那个已经默默流泪许久的身影。
夏朵用力地用枕头压了压脸,下意识想把眼泪都擦掉。然后把枕头抱在胸前站了起来,眼神碰到楚跃若有所思的目光,又闪了开去。
“你为什么进来不敲门?”夏朵努力让自己的音调平复,“你不是走了吗?”
“所以,你是等我走了才敢哭的吗?”楚跃向她走近一步,夏朵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我......”夏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闭了嘴。
“为什么哭?”楚跃又走近一步。
“做习题的灵感没了!”夏朵已经退不了了,小腿抵在床栏上动弹不得。
“哦?”楚跃又走近两步,弯下腰勾起夏朵的下巴,眼神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你......你要干什么!”楚跃的脸离夏朵不到三公分,额前的几缕碎发微微撩拨着她的眼睑。她顿时像迎敌的猫一样挺直了背脊。
“每次看到你,不是装睡,就是偷哭......”楚跃拿出一方洁白且连一点褶皱都没有的手帕,轻轻帮夏朵拭去泪痕。
“你可以不出现啊!”夏朵气急败坏地别开脸,闪躲着他温热的指尖。为什么每次都是他!都是他!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了。也不清楚我是怎么了。”楚跃的手还停在半空,手帕已经被夏朵拍到地上。他默默看了她片刻,便拿起桌上遗留的手机,带门走了出去。
夏朵又一次颓然倒到床上,枕头还抱在怀里,脸上的温热还在。她看着天花板上的电灯光阴许久许久,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梦见夏天煜站在红色教堂外的蓝天下,眼睛一眨不眨默默流泪。她拿出一包纸巾递了半天。
她梦见夏天煜抱着她说:慧慧,哭是最没有关系的事情。想哭就哭,你还有我。说话间用指尖抹去她脸颊交错的泪迹。
那样温热的触感,还在。几乎一模一样。
她蜷曲着睡沉过去,脚还挂在床外浑然不知,边上静静躺着那方染了水迹的手帕。手帕边角绣着一个“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