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孩子,总算还记得自己有一个姐姐。”手中的信笺上字迹潦草凌乱,粗犷不似出自女儿家之手,由此我们不难猜想,大概只有写字的时候此人心中澎湃奔腾的万千草泥马,不对,是热血才能充分表达而不被压抑。
苏苗虽骂着苏禾,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温柔的弧度,她毫不费力地浏览完三页纸的鬼画符。苏禾写得密密麻麻,意犹未尽,字里行间洋溢着喜气,绝口不提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麻烦和焦灼,看上去苏禾就是所谓的生活在新闻联播中的人物。
这小孩,学狡猾了,懂得报喜不报忧了,苏苗笑着摇摇头。苏禾由皇宫入王府,由没有名分的侍妾成了王府的女主人,其中的曲折可能真的不足为外人道。想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苏禾应该能独当一面,成熟稳重。
再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拽着她的裙角要姐姐抱抱的小团子了。时间过得真快,看窗外桃花初绽,烟柳朦胧,一年又一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流走了。想起苏禾小时候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转眼间苏禾都有了自己的小团子。
还记得苏禾七岁那年的大病,折腾了半年几乎去了半条命,如今想来尚心有余悸。
但是在苏禾七岁之前,苏苗一直不喜欢这个只比她小一岁多的妹妹。从苏禾出生起,就分去了爹娘所有的关注。那之后她的性子越发被惯得不成样子,爬树上房顶,打架抢玩具,往别人被窝里倒凉水,在热锅里添蟑螂。这混世魔王不知坑害了多少人,连累了在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也常常因此被责骂。更不讨喜的当属她的一张利嘴,见人伤人,与那张可爱得如同糯米团子的外表南辕北辙。
“豆豆姐,你真像一颗豆芽菜,头大身体小,走路都要倒……”苏豆体弱,追不过她,说不过她,心里这股子怨气直到长大之后还经常对着苏禾发泄。
“我才不要叫你哥哥呢,你娘是我娘的奴婢……”小苏禾并不真正清楚什么是嫡庶之分,但这话却能让苏明轩脸都青了,心中默念三遍她是妹妹,好男不跟女斗,才没有出手揍她。为了避免失控,苏明轩日后都与这小魔星绕道而行。
苏苗不一样,尽管家里的大人总是说童言无忌,但是她心里就认为苏禾是故意的,更是恶意的。她会和苏禾吵架,和苏禾扭打成一团,最后在大人的数落声中不甘心地退后。他们说她是妹妹,要让着她,苏苗偏不,下次一切照旧。
曾经她甚至希望这死小孩什么时候哑巴了才好。
可是真看到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满脸通红,口唇干裂,往日的生机一寸一寸从她小小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她突然觉得不忍,进而是深深的愧疚。她竟然常常和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怄气,居然会嫉妒自己的亲妹妹得到了父母更多的宠爱。她有些后悔平日里和苏禾总是针锋相对,如果妹妹真的离开了,那么她再也没有机会陪她,保护她,容忍她了。
只是苏禾的状况越来越糟,半月后已是有进气没出气,奄奄一息,大夫束手无策,告知爹娘可以准备后事了。
“啊!!!”在某个清晨,整个苏府被震耳欲聋的尖叫吵醒。
“怎么回事?”
“好像是三小姐的房里传来的。”
“禾儿,你醒了!”苏苗推开门就看到惊恐万状地坐在床上的苏禾,脸上血色褪尽。苏苗以为她的高烧终于退下,激动之下,一把抱住了她。
“这位小姐,我……快要……窒息了。”兴奋过度,抱得太紧了。
不过,苏禾的称呼很怪异,苏苗松开她,欲言又止:“你……”
苏禾低下头看看自己,看看手,看看脚,又看看苏苗,神色痛苦地问道:“我,是谁?”
千古一问,震得苏家人仰马翻。
大病之后,苏禾连走路都困难,苏苗和苏明轩第一次感受到照顾幼妹的成就感。
而苏禾却并不喜欢被他们关在房间里静养,她喜欢坐在院子里看往来的人,从丫鬟小厮到崔夫人苏楚楠。苏苗经常发现苏禾悄悄地躲在房间里模仿这些人,模仿他们的举止言谈,遣词用语。不得不说,苏禾很有天分,虽然还是个小萝卜头,但是依旧能演出苏楚楠沉着稳重的气质,可是这两个叠加在一起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之后,苏禾开始好奇各种东西,“这是什么?”
“我们住的城市叫什么名字?”
“我们国家的北边还有国家吗?”
最后,苏禾提出了一个任性的要求,“我要和哥哥一起去学堂。”为着这么一件事,苏禾自病愈后再没出现的耍泼撒娇的本领全部使了出来,一时间家里鸡飞狗跳,老爹不得已之下,只得让苏禾跟着去了,谎称是苏明轩的远方表弟。
苏禾那一手烂字,就是上学之时,抄苏明轩的作业抄成了如此模样。苏明轩的字刚正有力,苏禾学到了狂放不羁,却手下无力,最终只落得满纸毛虫蠕动。甚难辨认,甚难模仿。
苏苗心念一动,翻出了两个月前收到的书信,两人字迹相仿,苏明轩的字却越发有了凌厉的意味。一直杳无音讯的苏明轩终于来信的时候,苏苗高兴得几乎昏过去了。他的信也同苏禾一样,报喜不报忧,只说了说在军中升迁之事,那些血腥杀戮的战场只字未提。满满一页纸都在问候父母姐妹,说着等过段时间要将父母接到身边养老。
苏苗看得心下黯然,苏明轩若是知道这场变故会不会后悔当时的决定,如果他没有走,现在苏家是否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选择,之后所有统统都变了,现在所有的假设都没有意义。
现在已经足够好了,苏禾生活幸福,苏明轩也在军中站稳脚跟。乱世中虽然离散,但至少平安,苏苗相信他们终究有一天能够一家人再次团圆。
苏苗展开雪白轻薄的纸张,落笔如风,旋即簪花小楷浮于纸面,透过家书她仿佛已能看到一家人再次团聚的场景。
作者要吐槽:
此番外是为了让大家温习一下第一卷的人物。。。应该忘得差不多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第三卷要开始了~~~
我会继续努力的~~~争取在期末考试前完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