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妹,你说有这么些金子,我们是不是可以买回益州的宅子了?”苏豆并不真想要答案,此刻她只是躺在床上畅想着未来,一双眼睛因为兴奋激动,几欲在暗夜中迸发出光亮:“可是以前的宅子实在太小,还没在园子里走几步就看到院墙了,实在让人气闷。不如这次让爹再置一处别院,最好里面有一个天然的湖泊,也不需要太大,再养上些荷花红鲤,湖心修一个亭子,夏日里呆在亭中,看接天莲叶,又有水面吹来的凉风,真是太好了。”
苏禾已经站在睡梦与现实的边界,迷迷糊糊应了一下,就一脚跨入深沉的梦乡,留下苏豆一人兀自沉浸在幻想中。
“天哪,苏豆你说的是真的吗?!千两黄金?!”阿英具有穿透力的声音直刺苏禾的耳膜,苏禾翻个身,把头蒙在了被子里。
“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报吧。”苏豆很满意自己消息带来的爆炸性效果,尤其享受阿英流露出的羡慕之情,“我们将他救回来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他们都说不必救治,任其自生自灭好了。可是,唉,毕竟是人命,怎能眼睁睁看着就这么消失,我如何都不能做这样事情,于是我就缠着爹爹,这才救下他。”苏豆轻软无力的声音也比平日多了一分底气和得意。
“苏豆,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好。以前总觉得你只关心自己,才处处和你作对的,这个,你也别介意啊。”阿英拍拍苏豆的肩膀,几乎把苏豆拍趴下,“不过,这小子出手真够阔绰的,之前可看不出来这么个穷酸书生有这么多钱。话说回来,如果给的少了,倒显得自己的性命不够值钱。”阿英若有所思地说道。
“许是……”苏豆声音渐低。
“你说,他,可能,喜欢你?!”阿英第二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苏禾再也无法安睡,深呼吸数次压抑喷薄而出的起床气,这才走出房间。打开门才发现罪魁祸首居然不见了,不知去往哪个僻静角落继续她们的八卦事业。
苏禾站在房间门口正想着自己下一步活动方向,苏老爷的出现倒让她省去了犹豫不决的麻烦,苏老爷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半晌,缓缓开口:“禾儿,为父有事要与你说。”父亲一句话说完,随即转身离去,留下苏禾呆愣片刻才跟上他的脚步。
“爹~娘~我还想陪在你们身边嘛,我还小啦~人家不要嘛~人家舍不得爹娘啊~”苏禾嘟着嘴呈卖萌状,就差在地上滚来滚去地撒娇了。刚听了苏老爷的长篇大论,归结起来就只有一点:等战乱结束,局面稳定,苏禾就可以嫁到荣县的陈家。
“禾儿,娘也舍不得你,只是姑娘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现在我们家不比从前,可陈家以盐业起家……”崔夫人摸摸苏禾的头,又是一阵劝说。
“我不要,再说姐姐都还没嫁人呢,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苏禾举起苏豆当挡箭牌。结婚,且不说她现在才15岁,就算加上她的真实年龄,她心底也不能接受嫁给一个陌生人,或者更确切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古代人。
“她身体不好,还需在家中调养几年。”苏老爷停顿一下,“禾儿,你虽是家中最小的,却是最懂事的,如今苏家……若能得陈家鼎力相助,苏家东山再起当指日可待……”
“爹,木亘留下千两黄金,这还不够我们东山再起吗?”苏禾语气不善,听着苏老爷的话,怎么都觉得有卖掉自己来获取原始资本的意味。本已埋藏在心中对包办婚姻的不满化成丝丝怒火,从心底升起,便再也顾不得卖萌撒娇装小女孩了。
“傻孩子,这不全是钱的问题。”崔夫人安抚着苏禾,“女儿家早晚要出嫁,陈家也是大户人家,是个好归宿。”
“我不干。”苏禾拒绝得十分干脆。无论换钱或是换一段有力的关系,自己都被置于物品的行列,而一个不能掌控自己的物品,又何谈未来?联想到姐夫夏威夷那懦弱的样子,万一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也是那样,或者有什么更惨的境遇,苏禾默默在心里对盲婚哑嫁这个提议再次划上一把大大的红叉。再者,如今已有黄金千两,供一家人过平静的生活根本绰绰有余,何苦要这般费力挤入上层社会?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倔呢?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插嘴,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乖乖等着花轿就行了。”苏老爷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苏禾离开。
这都拿出封建权威了,可惜苏禾不买账,反而激起更加强烈的逆反:“我不管,我不嫁。”说完,苏禾大踏步出了房间。
“苏禾,怎么不开心?”阿英凑过来朝苏禾扮了个鬼脸。
苏禾站在村外一条小河边,望着天空发呆,“爹娘要让我嫁人了。”
“这不是好事吗?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啊?”阿英急切地问道。
“荣县的一家人。”苏禾干巴巴地回应。
“荣县,那可是不错的地方,好些大户人家都在那里,比起我们这种穷乡僻壤可好多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难不成想一辈子留在这山沟里,整日里忙东忙西?看你这样子也不是能干农活的。”阿英用手肘戳戳苏禾。
阿英的话,苏禾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她在这个时空确实没什么生存技能,更没有什么特异功能,除了嫁人,貌似真的没有更好更容易的出路了。
只是,她还是不甘心,一辈子虚耗在大宅院方寸空间里,和一群老女人小女人斗智斗勇,想想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况且以她现在的等级经验来看,说不定她还会成为斗争失败的一方。与其被软刀子折磨致死,不如当年随着哥哥去从军,真是失策,太失策了。
“唉,实在不行,我还是可以考虑出家的。”苏禾悠悠地说。
阿英不知回头在张望什么,回过神来就只听到了后面:“出家?难道你的心上人竟然是……”
“想什么呢?我说我要出家。”苏禾敲着阿英神游天外的脑子。
“不就是成亲吗?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的。不能吃肉才是一辈子的痛吧。”吃货阿英摇摇头,心不在焉地说道。
苏禾只是说来玩玩,除了肉,红尘俗世中还有很多她割舍不了的东西,譬如……那在阳光下浅笑的温润眉目。成亲之事尚且遥远,战乱什么时候还未可知,着急无用,她不如能拖则拖,说不定到时就柳暗花明又一村。想通此节,心情豁然开朗。
“好了,我们回去吧。”苏禾笑着拍拍阿英的肩膀。
“唉,我还没玩够呢,再陪我呆一会儿吧。”阿英的眼神有些躲闪,“那边的花开得真好,过去看看。”
“阿英,我们回去吧,也出来好一阵子了。”
“别啊,看到那条河了吗?水里好多鱼,我小时候经常在那里抓鱼,带你去看看。”
“阿英,我们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要是不说,我可就回去了。您请自便。”苏禾忍无可忍地说道,心里的疑团和不安逐渐扩大。适才她们站在这里聊天,阿英却一直朝着村子的方向望,心思根本没在聊天上。而每次苏禾提议回去,阿英都拽着她朝离开村子的方向走得更远。
“别回去……千万别回去……求你了……”阿英紧紧抓着苏禾的手,一脸慌张。
“究竟怎么了?说啊!”苏禾向村子的方向望去,“那边怎么会有浓烟?”
“苏禾……别回去……你听我的,别问了……”阿英哽咽着说道,泪水纵横把她英气的脸弄得极其难看,瘦小的她不知哪来的劲,死死地抱住苏禾的胳膊。
“放手!**给老娘放手啊!”苏禾爆发了,一把推开阿英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苏禾已经清楚地看到在火光中的房屋,燃烧得劈啪作响的房梁木柱倒塌下来,滚滚浓烟呛得人呼吸困难。
爹!娘!苏豆!苏禾加快脚步往前冲去。
嘭,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迎面撞了上来。
“禾儿,太好了,禾儿!你没事!你没事!”惊恐未定的崔夫人紧紧地抱着苏禾。
“娘,怎么了?爹和姐姐呢?”苏禾急忙问道。
“禾儿,我们……先走,快走!”崔夫人慌忙抹去脸上的泪水,惨败的头脸尽是烧焦木屑和烟灰纵横的痕迹,她极力拖着一头雾水的苏禾往远离村子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