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后,沈忱的忐忑似乎削减了不少。
七月的太阳早晨就开始火辣辣地挂在上空,沈忱不做任何防晒措施,任凭自己在太阳底下暴晒。
小郭来上班了,看见沈忱如看到外星人一样:“几天不见,你去非洲了?”
“嗯,去了。”沈忱兴致不高。
“南非还是北非?带钻石回来了没有?”
沈忱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小郭似是没见到她的反应,目光直勾勾地向门口望去。
“干什么?口水掉出来了。”沈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齐佳慧站在门口眺望着,看见沈忱面带微笑地走过来。
沈忱愣住了,小郭在旁边挤眉弄眼:“嗨。”
齐佳慧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沈忱回神:“齐小姐,您来有事吗?”
“上次把你衣服弄湿了,一直想找着机会来道歉的。”
这齐佳慧也未免太客气了,沈忱大方地摆了摆手:“没什么,都小事。”
齐佳慧眉头紧锁:“小事做错了也得道歉的,那天其峰拉我走得快,我本是想将你衣服拿去干洗。“
听到陆其峰的名字被她这样亲热地叫出来,沈忱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我那衣服估计还不值干洗的钱,齐小姐,你太客气了,真的没什么。”沈忱突然想到那把伞还在自己这里,马上翻了出来:“这是陆总的伞,您帮我还下吧。”
齐佳慧接了过来突然问:“沈小姐,你是本地人吗?”
沈忱点了点头。
“那你对这里应该很熟悉吧,你知道这里哪里有教堂吗?”
沈忱很白痴地反问:“是寺庙吗?”
齐佳慧捂着嘴巴笑了一下摇了摇手:“不是,是基督教堂,我对这里不是很熟,其峰也比较忙,所以想问问你。”
“我也不太清楚。”转头问小郭:“你知道哪里有教堂吗?”
小郭头如拨浪鼓地摇着。
“你可以打车,司机肯定知道地点。”
“我想坐公车,所以想问问你。”
齐佳慧难道像《流星花园》的道明寺一样,专车不坐特地来感受贫民生活。
“我还真不太清楚。”沈忱抱歉地笑了笑。
齐佳慧失望地‘哦’了一声。
看着齐佳慧失望的表情,沈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马上掏出电话:“没事,我打电话问问我爸,我虽是本地人,但是总去的也就这么几个,我爸肯定知道,你等下。”
打过电话,沈忱说了具体地址,坐几路公交车到达。
“在哪里坐公交车?”
沈忱顿时冒黑线,果然是个大小姐,小郭倒是帮腔:“你陪齐小姐去不就得了。”
沈忱瞪了她一眼,这个女人看到帅哥还是美女总是在第一时间出卖自己,不是自己不愿乐于助人,只是和她的关系太过于微妙。
“楼底下就有公交站台,班次也多,一会就到,现在是上班时间,要不然我就陪你一起去了。”
“齐小姐,你怎么大驾光临了?”王大局扯着他的嗓子喊道,连忙伸出手请齐佳慧进办公室:“小张,泡茶,用我的茶叶,那个最好的!”
齐佳慧客气得摆摆手:“不用了,王局长,我就是来问沈小姐一点事,马上就走了。”
王大局一脸惋惜:“怎么刚来就走,不过盛丰现在就在我们对面,以后齐小姐一定要多来走动走动,对我们工作也多加指导。”
“我什么都不懂,谈得上什么指导。”
小郭在旁插话:“王局长,齐小姐想去教堂,但是没人领路。”
“那你陪齐小姐去啊。”或许也意识到小郭有孕在身,马上又转向沈忱:“小沈,你陪齐小姐去吧。”
齐佳慧连忙拒绝:“不用了,你们上班时间,我不打搅了,我自己可以找到。”
王大局哪能放过这次表现机会:“没事没事,最近单位也没什么事,小沈,没什么事吧。”
沈忱应和:“没事没事,局长都说没事了。”
齐佳慧立刻笑颜眉开:“那真是麻烦你们了。”
齐佳慧电话响了起来:“沈小姐,我接个电话,在楼下等你。”
王大局也进了办公室,沈忱立马将头转向小郭:“你有病啊,少说两句会死!”
“我替你申请翘班你还不领情。”小郭撅着嘴巴。
“你知道什么啊。”
“不过这个美女是谁啊,王大局一副奴才样。”
沈忱不答。
“是陆其峰未婚妻?”
沈忱点了点头。
“沈忱,你遇到劲敌了,真的败下来了。”
“我哪有竞争资格。”
小郭用手指磨着下巴:“人和人还真不能比,你也算个美女,怎么又来个美女就把你光芒遮得一丝不剩呢?不过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啊,你看看你那脸,黑成什么样了?”
沈忱摸了摸脸:“就是因为比也比不上,还浪费功夫干嘛,我走了,下次再这样,我就。。。。。。”沈忱拿起身边的记事本就要砸,小郭趾高气昂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沈忱哼了一声将记事本放了回来。
一路上齐佳慧对任何事情都好奇不已,问问这问问那,沈忱就负责讲解。
虽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那么长时间,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这什么时候盖得啊,真大。”
“是啊,我也是听说这里有全省最大的教堂,所以慕名而来。”
教堂门口就有个募款箱,齐佳慧不知道放了多少的红票票,转头对沈忱说:“沈小姐,你也捐点吧。”
“啊?”
“进了这里,还是捐点好,心诚则灵。”
沈忱翻了翻包,今天硬是没有带零钱,又不想丢脸,狠心将一张一百块塞进了箱子里,心里却在滴血,这齐佳慧自己有钱烧钱干嘛还拖着自己。
“自己付出多少,主会恩赐你更多。”心事被看中,丢人!
进了教堂,牧师在颂经文,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双手相握做祷告状,嘴里叽叽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沈忱只觉得神神叨叨。
“沈小姐,你信教吗?”
“不信,我是党员,无神论。”
齐佳慧笑道:“我家一家都是党员。”
“你们一家都信这个?”
齐佳慧摇头:“只有我信,在国外,也不需要在国外吧,就是香港,有信仰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了。”
选了位置坐下,沈忱东张西望,实在觉得无趣,齐佳慧双手紧握低垂着头默祷,过了一会睁开眼睛对沈忱说:“沈小姐,你也可以祈祷,有什么事你可以向神诉说,什么痛苦疾难都会消失的。”
“我哪有什么痛苦。”说过以后自己心中又是一阵梗塞,没有吗?大概陆其峰现在就是自己最大的痛苦,难不成齐佳慧一边祈祷自己和陆其峰甜甜美美,自己却祈祷陆其峰回到自己身边?这不是给上帝出难题吗?摆了摆手:“我不信这个。”
齐佳慧专注地听着牧师的经文,自己索然无趣,一直在打着瞌睡,醒来,还没有结束,望向齐佳慧,她的表情就没有换过,还是一副虔诚的样子。
终于结束,沈忱连忙拿起包:“齐小姐,走吧。”
“我还想再呆会,沈小姐,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自己已经陪了她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善始善终吧。
教堂里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很多人,没一会,剩下没几个人,终于齐佳慧也祷告结束,沈忱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明亮的齐佳慧怎么会信这种东西。
“齐小姐,你平时都祷告些什么啊,怎么那么多话要说。”
齐佳慧似乎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大眼睛也扑哧扑哧地眨了几下,带着点俏皮的声音回答:“很多啊,例如家人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每天可以开开心心。”
原来没有祈祷陆其峰的,沈忱的心里突然开心了下。
“还有希望其峰以后能别那么累,多点笑容,也希望我们能一切顺利。”
沈忱干咳了两声傻笑了下。
齐佳慧自顾自说着:“我两年前信基督教,当时是因为被人抛弃寻求心理安慰,后来慢慢地变成了一种信仰。”
齐佳慧的初恋不是陆其峰?她这种人也会被抛弃?
齐佳慧似是看懂她的疑问:“没想到吧,那也是我的初恋,从高中时候就开始了,当时喜欢他很简单,他成绩好,运动好,相貌好,他也谁都不喜欢,只喜欢上了我。”
“因为你也很优秀。”沈忱真心说。
“可是他家境不好,就像电视剧里的公主和穷小子的故事,到了大学,我对父母坦白了我们的事,父母极力反对,更是把我送去国外断了我们的联系。”
沈忱听得饶有兴趣:“然后呢?”
“我都不敢想象当初我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父母每个月定期打钱给我,只够我平时的生活与开销,防止的就是我会跑回来,我省吃俭用了一个月买了机票,见到他的时候我已经面黄肌瘦了。”
平常人省钱很正常,对于她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当时应该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他一定很感动吧。”
“嗯,很感动,我们又在一起了,但是好景不长,我父母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马上阻止我们交往,你也知道,我父母真的要想干出什么,我只怕他会出什么事。”
“你提分手了?”
她点了点头:“但是当时我的痛苦不会比他少,我想过死。”她伸出手腕上的疤痕,有道深一点的,有道浅一点的。
“你自杀过?”沈忱突然好像特别理解齐佳慧,那种绝望的感觉自己也有过。
“他那时到我家来,跪下来求我爸妈,我爸妈真的很狠心,连门都不让他进,他就整夜跪在门外,他那种骄傲的人却为了我下跪。我一开始希望他过会就能走,后来却发现他迟迟不走,我也坐不住了,也跪下来求我爸妈,求他们成全我们。”齐佳慧的眼里有些闪光的东西,眼神直直地目视着前方,想必她是回到了当初的场景,这种痛苦的东西说出来又是何必,而且是说给自己听。
“你爸妈同意了?”
齐佳慧苦笑:“怎么可能,他们对女婿的定义是非富即贵。”她顿了顿:“所以第二天我割腕了,只求让我父母看到我的决心。我父母吓坏了,而且差一点就同意了。”
“差一点?”
“嗯,可是他不知道我割腕,他第二天拿着一些照片威胁我父母让我和他在一起。”她笑了笑:“你知道是什么照片的。”
艳照门?沈忱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也没有那么神圣,也只是和自己一样被人伤害过的可怜女人。
“我父母气坏了,甚至比之前更反对,我当时没什么感觉,我认为他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这样做的,那也只是因为爱我。我父母说我鬼迷心窍了,我仗着自己死过一次对他们更是忤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阶段后,他就消失了。”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后来我知道了,只是这次的事实让我心如死灰,大概就是我父母威胁了他,而且给了他钱,还介绍了工作,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划算,便接受了建议,但是不久那些照片就出现在了网上,我父母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在短时间里把这些照片删除,事态才没有扩张,可那一次我是真的想结束自己生命,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真的很不懂事,只知道用死来逃避事情,所以现在我知道有些事实还是不知道的好。”她的神态恢复了之前的淡定,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死成,我就找了精神寄托,整天往教堂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其峰。”齐佳慧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带着小女人幸福的笑容。
“陆总也信耶稣?”不可能,以前一点都没有听他提过,想想没什么不可能,自己跟陆其峰的相处也仅仅一个月而已。
她点了点头:“在国内,年轻人信仰这个的并不多,但是当时有好几次,他就坐在我的附近,那么安静那么虔诚,眉宇中那种哀愁让我每次都有点替他难过,所以我走进他,可是他并不怎么搭理我。”
陆其峰那么拽?那现在和她又是怎么回事?
“后来真是太戏剧性了,我爸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就是他。他看见我也有点惊讶,我之前也相亲了很多,可总是能挑出一大堆毛病,可是这次,我却很心安,不谈他的家世,仅仅是因为这个人,一开始我也会迷糊自己的感情,我怕我不是爱上他只是找个避风的港湾,后来才发现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沈忱突然像被什么刺痛了一下,陆其峰可以再任何人困苦的时候都可以拉一把吧,自己怎么可能是那个特殊的存在?
齐佳慧突然变换语气:“沈小姐,你知道我们耶稣最崇尚什么吗?”
沈忱摇了摇头。
齐佳慧目视前方:“就是自律,因为我和其峰都是很虔诚的教徒,所以我们至今为止都没有真正在一起过,你懂吧,那些事情都要放在婚后。”
沈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是不懂的是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所以我们更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人在做,天在看,任何事情都会有因果报应的,你懂吗,沈小姐?”
齐佳慧脸上已经没有之前黯淡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居高在上的样子,这才是这个女人真正的样子吧,这算是对自己的一个警告吗?她知道自己和陆其峰的事了?不可能,她不是说陆其峰也是虔诚的教徒吗?不可能怀疑到他们身上来,但是陆其峰若是虔诚的教徒,又怎么会和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顺。
齐佳慧起了身,声音又和之前一样:“沈小姐,回去吧,以后也可以经常来,忏悔,赎罪,祈祷,人性本都是罪恶的。”
沈忱似乎突然明白了今天她带自己来的目的,也许她只是怀疑,给自己一个警告,用神明来感化自己?
教堂上悬挂的十字架刺得眼睛胀痛。这一天过得格外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