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色渐明第二回
清河将无声扶坐起来,她仍旧不能行动,清河给她按摩了一下,她总算有些知觉了。清河叫来修远合力将无声背了出去。
院子里很安静,这个宅子虽然没有公孙府大,但是却别有一番宁静的美好,因是冷天了,没有人到室外走动,整个宅子冷清得很,无声想来讨厌喧闹的地方,如今这般光景正适合她的心境。
修远站在三步之外看着清河将无声脸上被风吹拂得飘起来的发丝拨到耳后。她眼中闪着柔柔的光,天色近乎昏暗,眼前也不能看到什么美丽的景色,清河并肩坐在无声的旁边,虽然风很冷,但是心底莫名的静,两个人不知这样多久。
无声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为何会到公孙府?”
她并没有看自己,清河转目光,看了一眼远处天空慢慢浮现了暖黄色的光,那曙光一般的亮笼罩在昏暗的夜色中,到处灰蒙蒙一片,映得那一抹暖意也淡淡的发冷。
“你恨不恨她?”
无声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恨,我知道她始终将我视作一个威胁,她不怕我,却怕我会冲着她心爱的人去。她是为了保护她最珍贵的东西,但……”
她几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为我自己恨,我却为他恨。”
清河也不知说什么,爱情终是枷锁,大家都被紧紧套牢,谁也不想取掉这个禁锢,它痛苦,却又极致的美丽,没有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爱情之所以会偏执,因为大家都孤注一掷,不顾后果,没有思考之前,已经身体力行。待到有了思考能力之时,再想回头,怕是要抽筋扒皮也不能,只有看着它,任其蔓延,任其吞噬自己,任自己慢慢陷入无尽。
“那……这毒可有得解?”
无声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能解如何,不能解又当如何。我本是残喘苟活于世,如此这般反到让我心平气和度日,有何不好?”
清河看了她一眼,又去看修远,他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自己,目光平和,清河陡然惊觉,这个世界上的人怎么都如此深沉?
“我不去想那么多,生命本是上天赐爹娘给的,我父母亲生养之恩比天高比海阔,身体发肤受于他们,只要他们不发话,我是万万不可不爱惜自己的,况且生命本无常,喜怒哀乐便是生活,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和自己的思想中,有时候就将每一天过好,享受当下的时光便足矣。”
清河对无声说,也似乎对自己说。
“我当初愧于族人,怕是家中亲人已忘了我的存在了。”
清河皱着眉。
“怎可如此妄自菲薄,血浓于水,亲情是无法被割断的。”
无声没了下文,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
只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修远。
“这孩子器宇不凡,你如何识得此人?”
清河愣了愣,没想到话题峰回路转插得如此之快,反应过来才答道:“我在奴隶市场救了他,看他不像云国人,应该是战乱中被人贩卖到这里的,十分可怜。”
无声狐疑的看了他几眼,修远刚好抬起头回视她,一般的孩子都不敢只是年长的长辈,但修远却挺直脊背,直勾勾的盯着无声,没有丝毫局促和惊慌,无声眯了眯眼,突然觉得他十分的面熟,但一时也追溯不到究根,将一肚子疑问揣进肚子里。
“你今日怎会突然清醒?”
清河实在忍不住不问。
“这蛊虫在体内成熟后便会一趟一趟的在体内游窜,每多一次,我便清醒一分,直到我感觉到无法入眠,眼前出现幻象时,便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所以你现在病情加重了?”
无声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有没有谁能治?”
“这世上估计只有她能解,旁人对她用蛊的方式和蛊虫的种类毫不知情,无法对症下药,怕是认为救活,先将我药死了。不过……”
“不过什么?”
“没有什么,此人行踪不定,品行怪诞,怕是找到他,让他为人治病比登天还难。”
清河皱着眉头,思考了良久。
“他叫什么?也许我听过他的名号。”
“七朵。”
“女的?”
不是清河要故意以这种惊讶的语气质问,只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有女大夫,并且看来这位女大夫还修为颇高,不可小觑。
无声摇摇头。
“我也从未见过此人,只是偶然从月落那里听说过此人,她出名没有几年,但在江湖中名号已经震惊中外了,千金难求一药,为人十分低调,行踪诡异,没有人确切知道他是男是女,长成什么样子。”
清河受教的点点头,心中暗暗泄气,这下麻烦大了,天大地大,寻一个只知名姓的人,那边是海底捞针般艰难啊。
无声坐在椅子上吹了好一会儿风,清河怕她体弱承受不了风寒冷意,将她半劝半就扶进了屋里。
“你刚刚恢复了一点,多休息休息,明日再带你去街上看一看。”
无声乖乖的点头,顺着清河的引导躺下床上。
“恩。”
清河满意的将白天摘的野菊花找来一个精美质朴的花瓶插入其中,置于无声的床头。
“你休息,我去准备一下明天出行的东西。”
无声似乎也很累了,翻个身含糊的应了一声,似乎沉沉的欲坠入梦乡。
修远站在门口看着清河轻手轻脚的将烛火吹灭,又做贼似的猫着脚步往门口移动。
关上门后,她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修远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淡蓝色的,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在灯火映照下熠熠生辉。果然他不是凡人,但清河看他一脸无辜的阳子,也不知从何说起,她现在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好坑的,也许真的是遭了难,误打误撞被清河救下也不一定。
“你先回房睡,我去板鞋事情,不出半刻便会回来。”
修远点点头,乖巧的往清河的房间走去,清河十分满意,这孩子深得她心,就是明天得要把住宿的问题解决了,她怎么说也是一个花花大闺女,虽然对方是孩子,但是影响还是不太好,特别是在这种民风淳朴的乡镇上,岂不是要被拖出去浸猪笼?
看着修远将房门关上之后,清河沿着白天的记忆往那个暗记摸去,那个暗记只是一个头,真正她需要的东西还在别的地方藏着,她得要将它找出来才是。
夜黑风高,清河将火折子拿出来,沿着记号一路谨慎的摸进了一个城郊的破老宅子里,在老宅的一个布满蛛网的房间墙角找到了那个东西。
清河扒开眼前正在吐丝的蜘蛛,搬开那块黑黄色的石头,果然在哪里,她将扒出来的那个哨子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不出一口茶的功夫,便听见窗外一阵鸽子“咕咕咕咕”的声音,那只灰白色的鸽子停在窗棱上,那扇窗户摇摇欲坠的嵌在木板间,似乎下一秒就会崩塌,一些野草长得十分茂盛,如今虽然是小冬天了,叶子还没有掉完,撑着一杆几近光秃的主枝超过了窗棱的高度,可见这个宅子废弃了许久。
她将怀中的小银笔拿出来,沾了一点刚刚磨出来的墨汁,在一张长条形的纸上写了半天后,将之一卷,装入鸽子脚边的信筒里,鸽子训练有素,十分敬业的飞走了。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被人猛的捂住嘴巴,拦腰一抱,跃上房梁。
他们刚离开地面,刚才站过的地方便出现了几个黑衣暗使,看样子是专门来寻她的,只是无从得知是如何知道她行踪的。
他们有三个人,相视一眼后分开搜罗了一圈,没有见到人影,毫不迟疑的往外追去。
清河心有余悸的看着几人离开后才松口气,猛然转念一想到如今自己的小命还捏在别人的手上,刚刚回位的心脏又重新吊起来。
“这位兄台有话好说。”
背后的人轻轻一笑,清河因是倚着他,他一笑,胸膛微微的震动,让清河很是尴尬。
“不好说又当如何?”
她无奈配合着干笑了两声。
“哈哈,这位兄台真会开玩笑,这梁上君子不大好当,摔下去便是伤筋断骨的,不大安全,咱们下去慢慢说好不好。”
那人笑得更加放肆。
“我若偏不愿呢?”
清河心中扶额,暗暗问候了他祖宗十大代。
“那你想要什么?我一没钱,二没才,三有病,无论你想从我身上谋取什么,终究是徒劳,还是不要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放我走吧。”
背后那人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下。
“你身上倒是有我想要的东西。”
清河傻眼。
“什么东……?”
清河话还没讲完,只觉得头上一松,用来绾头发的木叉子被他取走了,清河本觉得他很无礼,正想发作,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地位和处境,便生生将一口恶气吞下肚,笑吟吟的转过脑袋去,想看清被后人的脸。
谁知他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带着她轻轻一纵,两人安全落地。
清河抚着发晕的脑袋,正准备说什么,眼前人却跟风一般不见了。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再抬头看了一眼几丝月光从残破的屋顶泻下,还隐隐约约看见一只蜘蛛吊在半空中随风摇摆,猛吞一口口水,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般,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