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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天使之粮(十四)

在斯佘肜芮五百岁的时候,他终于可以和斯佘念亦在樱花林里一同修炼。这是,他来到零界的第一天起,就隐藏在心中最深刻的希望。

樱林苑的大门是由着灰色墙壁堆砌而成,高高而立的墙壁之上是金色的屋顶。斯佘肜芮独自离开桃林苑来到这里的时候,站在那堵灰色墙壁之外,就开始想象里面是怎样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意料之外的是,当斯佘肜芮走进那扇巨大的红色大门之后,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见眼前是一片由玉石铺成的广场,一望无际。

他慌张地在上面奔跑着,却总是不见斯佘念亦等人。忽而,他看到半空中飘落出粉色的樱花瓣,他才犹如被木屐敲醒,是录言术。

他站在原地,开始凝神唤起全身的异能之气,使用了占卜术,就看到了原本的事实。这是每一个进入樱林苑的学者的第一关,用占卜术看懂师尊所设下的录言障眼,然后利用录言术还原他所想看到的面目。

一般人,都将在樱花广场上奔跑很久才会发现这个考题。可是,斯佘肜芮轻易地就从半空掉落的樱花瓣中看出了一切。若是原本无物,那樱花瓣是从哪里掉落而下的?他想得完全正确,这个广场只是师尊利用录言术所幻化而出的一个虚像。斯佘肜芮只是轻微地叩紧了食指,便使得原本被隐藏的樱花树,在霎那间便显出了原型。他抬起头,就看到了繁花落满枝头的樱花树上,徐徐飘落而下些许樱花。

那些樱花树上的樱花花瓣一簇簇地涌成最美丽的景象,树下站着的是以师尊为首的队伍,他们正凝神看着自己。而那群人影中,有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身影,正在对自己眯眼微笑着。

随后,斯佘肜芮便听到斯佘念亦用暗语对自己说着:“恭喜你,第一关通过了。”

然后,他也跟着回以微笑。那是他觉得最美好的时光。

每一次练习时,斯佘肜芮总是会缠着斯佘念亦,看着他在樱花树下,对着那些掉落的花瓣,使用着自己还无法运用自如的占卜术和录言术。

零界的第一苑是以物为练习对象。对于异能初学者,还无法正确地对同样拥有异能的他人使用占卜术,而桃花是学些占卜术的最基本物质。异能者对桃花瓣有着最鲜丽的视觉感知,并且在白色桃花与粉色桃花的交错中练习,能更有利地推助占卜术与录言术基本功力的修炼。

而樱花林不同于桃花林的是,它们拥有桃花所没有的花魂,也就是说他们所拥有的不再是无法抗拒的本能。樱花林里的每一颗樱花树,都有着比异能初学者更高深的感知能力。它们可以在外界的刺激下,按照本身所局限的能力,使用花魂来与所承受的异能抗争。

斯佘念亦已经能用占卜术感应到那些花魂所要发出的行动号令,所以他轻易地就可以在樱花飘落的时候,将樱花送回原来的位置。而斯佘肜芮总是觉得,他的占卜梦境中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所以他无法利用录言术来控制那些樱花瓣。

他练习过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他失落地凝望着掌控自如的斯佘念亦,嗔怪着:“莫不是王后都将一切聪明才智只传授给你了,不然我怎么老是无法突破占卜术第三层。”

斯佘念亦会在这样的声音里,忽然松开紧叩的右手食指,转过头,笑着对他说:“如果可以一直待着这里过着你想要的生活,那不是也很好吗?”

斯佘肜芮总是笑容满面地飞到斯佘念亦练习的那颗樱花树上,低头对着树下的斯佘念亦说:“是不是只要我一天不离开这里,那往后的一切劫难,都不会发生。我就不用去面对那一切?”

风在樱花林里席卷了一阵花香,落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淡化成最美丽的容颜。斯佘肜芮总是记得,那个时刻里的斯佘念亦眉宇间有着他所无法看清的无奈,更多的是他所猜不透的情绪。

那时的他以为,这是斯佘念亦面对零界的异能考核所显现出的担忧。毕竟在通过了桃花林和樱花林的通关之后,将会有着更让人所恐惧的迷幻宫和生死殿在等待着他们。

但是,他不知道那个时刻的斯佘念亦,已经可以面对其他有着异能之术的异能者,运用自如地使用录言术。她不知道,斯佘念亦为了让他可以享受当下的生活,故意让他的异能之术压抑不起,故意让他在异能修炼中停滞不前。他不知道,关于那些觉内渊姬看着斯佘念亦的眼神,都是在他所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安排上演的剧幕。他更不会知道,不愿让他去面对往后劫难的斯佘念亦和希望他可以更勇敢地选择当星球强者的觉内渊姬,都在这些他不知情的情况中,默默地利用异能之术安排着不同的录言之境。

直到他看见斯佘念亦和觉内渊姬在樱花林里决斗的那天,他才知道很多的事情,我们知道了却没有比不知道来得好。

斯佘肜芮一直以为凭借觉内渊姬的巫术,她一定会在自己离开桃林苑不久后,便会来到樱林苑。觉内渊姬通过桃花林通关来到樱林苑,是在斯佘肜芮离开桃林苑的一千年后。

她来到樱林苑的那天,通过樱林苑第一关的时间比自己远远还短。她一进入红木大门后,就开始召唤了全身的异能之气,让樱林苑现出了原形。斯佘肜芮站在人群中,对她微笑着。她却冷如冰霜地盯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斯佘念亦,沉默不语。

晚上的时刻,斯佘肜芮便使用了占卜术看到了斯佘念亦与觉内渊姬决斗的整个过程。

他们决斗的地点是在樱花林深处。他们俩人就站在两棵樱花树下,花瓣随着风向吹落在他们之间,落成了永不还生的悲情。

斯佘念亦仍旧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长袍无风自鼓,在空中膨胀成一股寒气。他的手里握着的是他的凌源剑,寒光在粉色的樱花瓣映衬之下,更显冰冷。

而他的对面站着的是目光冰冷的觉内渊姬,她也握着她那柄寒光闪烁的释冗剑,“为什么不让他离开?他本就不该在此地逗留太久。”

“他喜欢这里的生活,而且,你比我还清楚,他所留恋的是什么?”

“你我都知道,他将会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们应该尽力让他更快离开这里,回到异界进行更高深的修炼。”

“这就是你在占卜到与他的未来后,做出的决定?其实,就算你在靠近他之前,就选择活在他的远方,又有什么用?你们的结局早已被写定了,他注定要有此劫,你拼了力气让他那么快离开桃林苑又能如何?”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你该知道,如若你未能如按照占卜梦境中所映出的路程去前进,一切都会停滞不前。何况依你现在的异能,根本无法改变事实。”

“所以,他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他不快速地完成零界的异能修行,在异界中的修行时间也会相对地变短。你比我还清楚,他若是不能变得强大,终会死于非命。”

“占卜梦境中,需要你的死亡,才能唤醒他利用异能之气葬于心里最深处的感知。他就是未来的终生之首,他的骨子里便带有对于整个星球的责任。可是,他来到零界看到你的第一天就利用先天异能,将这份责任压制于心里。其实,通过桃林苑对于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若不是他在修炼之前就压制了自己的异能之气,他只需一百年就可以到达占卜术第二层。就是因为你,他在桃林苑里逗留了四百年。现在,他又因为要等待你来到樱林苑而故意停止异能修炼。可笑的是,你在占卜到你们的未来之后,便选择停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联合家族成员恶整他,故意在师尊测试的时候进行干扰,这些不都是故意在推动他离开桃花林?他若不是为了等你来到,凭借他的异能天赋,他会抵抗不了我对他使用的让他停止异能提升的录言之术吗?”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更该知道,你来到零界的使命。就算是异能修行完成了,但是若你的使命没有完成,你也休想离开这里。”

“我离开或者不离开,自当有我的选择。但是,你可以离开了。”

“希望,往后你能用尽全力去保护他。”

当他们之间的樱花瓣飘落而尽后,觉内渊姬便凝聚了全身的异能之气,挥剑向着斯佘念亦飞去。当她的身体飞至半空之中,她的长发落在了胸前,摇摆晃动。站在樱花树下的斯佘念亦,双手紧紧握着凌源剑,置于跟前,随后用尽全力一挥而起,以竖着的姿态在空中划出一道深弧。

片刻之后,又将凌源剑横放,从左至右用力一刷,便见空中的觉内渊姬胸前的长发随即被从中间割裂开来。断掉的长发,随着吹风和樱花瓣一同落地。世界瞬间失声,在觉内渊姬的身体重重地砸到地上之后,发出了令人汗毛耸立的闷响。

一切上演地顺理成章,觉内渊姬就那样死在了樱花林内。

斯佘肜芮永远都记得,当他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他惊慌地睁开眼睛,唰地站起身后,使用了移动阵法便到了樱花林。

当置身于决斗场地之中时,他仍旧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奔过去,抱起躺在地上的觉内渊姬,“渊姬,渊姬,渊姬。你睁开眼睛来看我。是我,是我。”

觉内渊姬身体内的异能之气已尽数散去,他忽而感觉她的身体在慢慢的变轻。他抱起她,想让她独自坐立着,然后握拳便要往她的身体之内输送异能之气。

她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却伸出了右手抓紧他的手臂,“我的王啊,你的时间不多了。不该将太多时间浪费在这个地方。你将要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在那之前,你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不死去。”

“我知道。可是,你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我的王,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只要你记得我的容颜,记得我在你的占卜梦境中,曾经深刻地出现过。”

斯佘肜芮记得,他用力地抱住她的身体,可是她还是在离自己而去。他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失去自己所爱的人。

在那个樱花林里,他抱着她兀自哭泣。然后,他看到她的头发从发尾开始消失,接着是她的额头,再来是她的眼睛。她的身体在自己的怀中,慢慢地散开,变成了无法再凝聚在一起的异能颗粒,流连在他触手不及的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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