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揪着辫子一路绞尽脑汁,这戴货郎说的也没错···这些问题之前我们都没有考虑到啊···
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算了算了,阿曼甩甩头发,好歹方红妹有消息了,算得上一大喜事,得,上张屠夫家割几斤肉去,今儿全家好好庆祝庆祝!
张屠夫家在小河湾那头,还得转三里地才能到呢,阿曼揉了揉腿儿,这个时代,吃的倒是很绿色很天然,就是,太不方便了!嗯,生活也不方便,就说方红妹这事儿吧,搁那辈子,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秒秒钟的事儿,再不然,发个快递,再慢那一个礼拜也够差评了吧!可这会儿,愣是在路上兜兜转转了三五十天,足够让家里人集体得个心脏病了都!
诶,你说,要是我弄个快递业务行不行呢?阿曼眼睛一亮,再整个物流公司,大中华第一家!嘿,多拉风!到时候想吃周村的烧饼武汉的鸭脖烟台的红富士还不是老板我一句话的事儿!
想到吃,阿曼嘿嘿傻笑两声加快了脚步,今儿晚上做个九转大肠?糖醋排骨?水煮肉片?阿曼一脚点上小溪里的石墩子,一边咽口水一边轻快地踏着水里的石板,蹦跳着到了对岸。
诶,诶,不对,竹林里有人在吵架!声儿还那么熟!
如电影回放般,只见阿曼的小身板歘歘歘两秒之间退回河岸,若段誉见了,只能叹恨凌波微步这一盖世神功居然被人拿来偷听八卦,唉,武林之耻!
“你都做这种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女声扬起,很是忿然。
啊?!阿曼这回听了个仔细,惊得一把捂住了嘴。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男声透着些烦躁,“你以为我愿这样?为了这事儿,我跟我娘闹了三回了!”
“那今天的事儿怎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媒人都上门了!”那女声又急又愤,还得压着音量,“你今儿需得给我个痛快话,你究竟想如何了结?”
“我只说我看不上那家的闺女不就行了!你就爱多想,我回家一准再跪着求我娘···你放心,只有抗不过儿女的爹妈····”男声也焦急起来。
“只道我好骗不是?以前你说不到时候,现在呢,现在你娘都四处给你看媳妇了···你还是这话···”女声蓦地低下来,呜呜哭道。
“那你道如何?难不成要忤逆我娘,把她气死了才好?”男声急促说道,“哦,难不成要跟你小姑似的,一跑了之,留下爹娘全家做村里的笑话····”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那女声突地拔高,“彭远庆,这才是你的心里话是不是!我方家姑娘就这么让你瞧不上了?那好,那好,今儿便了了你这桩心事,咱俩一刀两断!”
“不是,你听我说····我不是那意思···喂···”
便听竹林里一阵悉悉索索,方晓萍满脸是泪的跑了出来,迎面撞上阿曼,惊得脚步一怔,随即又恼又羞,跌跌撞撞推开阿曼便跑远了。
“晓萍---你听我说----”随即彭远庆追了出来。
“大彭哥!”阿曼一脚挡在了彭远庆身前,“你给我说说清楚,咋回事!”
阿曼瞥了一眼姐姐,把几斤排骨往案板上一墩。
“啪!”
惊得晓萍往旁边跳开来,抬眼一瞟见是阿曼,立刻又埋下头去,脸颊上浮出两片红晕,嘴唇动了动,自走到一边去把灶台让了出来。
阿曼一声不吭,上去就舀水洗肉。一时间厨房里哗哗啦啦只闻水响。
晓萍强强压住心里那团乱麻,却又不晓得该干什么好,走到灶脚下刚挽上烧柴,又发现还不需要烧火呢,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踱到房角处拉开米缸的盖子盛出一斛米来,忽然想起米饭不是已经蒸上了?心里慌乱地如同只兔子在蹦跶,偷偷扭头瞟一眼阿曼,见阿曼虎着脸抽出菜刀来砰砰砍着肉骨头,更把脖子往后缩了缩,半个字也不敢说了,又想起彭远庆那暧昧不明的态度,鼻子一酸,泪便下来了。
“你倒是出息了,现如今知道哭了?!”阿曼把菜刀往案上一拍,装模作样厉声道,看晓萍吓得一哆嗦,心里倒是暗呼了声爽!哈哈,平日里这个姐姐教育她的时间多,今儿我可得过过瘾!
“说说吧,你倒是怎么想的?”阿曼看着晓萍的头顶,严厉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晓萍只得畏畏缩缩地抬一下眼睛,一对上阿曼又立即闪开,不好意思道:“说···什么?···今儿那事还是···还是···那个···”
“哪个?”嗯?还有曲折的故事?
“就是···咋和···那个谁···走一块去的?····”晓萍揉了揉衣角,扭捏道,粉色的脸庞趁着两只肿眼泡,倒也别有风味。
这个?我倒并不一定要听这个···不过听听也无妨,知道了前因后果更有助于分析案情不是?···阿曼便举着一双桃心眼直勾勾地看过去。
“哎---你,不许笑话我!”晓萍娇嗔地一跺脚,眼波一横,又低下头撮弄着衣襟子,“那年,我们爹没了---你和根生两个没良心的,哭都不知道!---王丫蛋跟我打架,骂我是没爹的孩儿,唉····我气得一个人在后山头上哭···还是大彭哥说他帮我揍王丫蛋····后来也不知咋的,放牛的时候就老是碰到他···”
大彭哥就是这样趁人之危、乘虚而入的??呃,英雄救美,把握时机,抱得美人归····阿曼噗嗤一笑。
“你!说好不笑话我的!”晓萍绞着手指恼道。
“不是,不是,我是在想大彭哥抱得美人归这事儿···”阿曼忙忙笑道,看着姐姐羞恼的粉脸,突地一个炸雷在脑中响起,那个,晓萍也十五了吧···你看这曼妙凹凸的身材····
脱口而出:“那个,姐,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没有···那什么吧····”
“什么?什么意思?”晓萍瞪眼道,见阿曼挠挠头,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自己,末了暧昧地在自己胸前梭回,欲言又止地尴尬着,心念翻转几下某个意思便犹如闪电一个猛子窜进脑子里,阿呀一声捂着血红红的脸叫道:“你这坏坯子!不与你说话!”
“这两姊妹干啥呢!”方奶奶一脚踏进厨房,喜滋滋的神态掩也掩不住,待看见案板上一堆排骨,才脸一变咋呼道,“啊呀,阿曼你怎么把排骨都剁上啦?太多啦太多啦---留点起来---”赶紧找了个大海碗出来把排骨拨了一半进去,嘴里念叨着:“根宝还没回来呐···留着点儿···”
“切---”跟着进来的宋氏嘴巴一瘪,“难不成根宝上舅家还没得肉吃?这剩下的,咱一屋子人还能分到几块?”
又皮笑肉不笑地冲阿曼道:“人阿曼买回来的肉,别连根生都吃不到,倒全进了根宝的肚子里!”
“哎哟我说老三家的,你哪里来那些废话!”方奶奶一扎手,“我那份儿都给根生吃!---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我们根宝啊,夜夜熬油灯下功夫读书呐,你没看人都瘦了····”
“哼!”宋氏再一撇嘴,悄声道:“可惜了那些灯油!”
再小声地冲着阿曼抱怨:“人家戏文上说,皇帝爱长子,百姓偏幺儿,你奶奶又不是皇帝,怎么心长得这么偏哪----”
阿曼噗嗤笑起来,这人心啊,本就是偏的啊----这可是在某学术期刊上登载的,我会瞎说?
方奶奶嘴角抖了两下,把手一拍:“哼,老三家的,莫以为你声儿小,老婆子就听不见!我啥时候偏心来着,根宝,根生,哪个我不痛?还不都是我老方家的孙子!你问问晓萍阿曼,哪个不是我捧在手心儿里的?哼,你莫挑嘴,你要今年就生个一男半女的,那我把这心啊都偏到你那儿去!”
阿曼眼见着宋氏的脸瞬间黑了下去,赶紧和稀泥道:“哎呀,你们俩,说什么笑话呢!这再过两天腊月都完了,要生那也得等明年去了····奶奶你说这大好的日子,咱们拿挂香肠吃吧?”
“就知道吃!”方奶奶白一眼阿曼,但还是踮着脚去够香肠,一边唠叨着:“你说你啊,买个肉都不会买!尽买这些带骨头的,可把张屠夫喜死咯!谁家不抢那带膘的大肥肉啊···你这孩子,真是不会过日子···”
“会过日子又如何···”大伯娘端着一簸箕萝卜,凉悠悠地插嘴进来,放下萝卜,撩起衣襟子擦了擦眼眶,眼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你这又是咋了?”方奶奶不高兴道,“今儿个你小姑子刚得了消息,你这哭得是哪一出?”
“哎呀,肯定是听说小姑有消息了,高兴的呗!”阿曼看气氛不对,忙忙打趣道,“谁不知道,咱大伯娘最疼小姑!”
哪里知道崔氏这回才不想领她的情。
“我哭啥?还不是哭我那好小姑子!”崔氏刚捡起个萝卜打皮,又重重撂下,看了阿曼晓萍姐妹两眼道:“这屋里哪个姑娘不会过日子?如今我们日子好过了,寒天腊月的别人家吃糠我们家吃饭,别人家骨头都没得吃,我们倒是吃得起肉了,靠的是谁呀?还不是二房!”
“好不容易日子有些盼头了,我那小姑子作的是哪一遭啊!”崔氏重重叹一口气,“她一跑了之倒是任了性子随了意了,她如今天高皇帝远过好日子去了!那她到底有没有替这个家想过?啊?甭说我这个带大她的大嫂,她心里还有没有这几个侄女儿啊?!”
“如今这几个孩子让人怎么说?一提起来人就说,啊,就是那跟人跑了的姓方的女子的二侄女···多有脸面啊?啊!”
崔氏一腔的怨懑随着方红妹行踪的确定彻底喷薄出来。
这晓青在婆家,娘家出了这么档子事,让那一大堆姑姊妹怎么看她?说不得能挤兑死她!更要命的还有晓梅呢,这正要说人家的当口,这门风败坏了,还有谁敢提亲来?
唉!方奶奶嘴巴砸吧了几下,刚刚舒展开的皱纹又挤了上去,这才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啊,得,明儿个上菩萨跟前上上香卜一卦去,真真是流年不利啊···这心事儿,真是一箩接着一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