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负责看守书房,不可谓不悠哉。白日里喝喝清茶看着天空打发时间,晚间到江州最繁华的大街上生意最好的喝花酒的地方几度春宵,日子不可谓不安逸,偶尔他也会想起数月前曾受到的不良遭遇,唏嘘几句,然而那些事情很快便被抛在脑后,在他看来,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不值一提,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发生,因为听说始作俑者已经被火猿抓进了莽苍山中,九死一生,有大哥陈祖照应着,还有什么人会跟自己过不去?
然而,陈宗终究是猜错了。
当姬远山回到姬家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将陈宗给揪了出来,质问谷雨偷学法术之事。在这件事情上,陈宗有口难言,除了承认谷雨凭借修为欺压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待得姬远山发现小蛮竟然也开始修炼聚气诀,体内通了三十多处窍穴之后,终于勃然大怒,将陈宗赶离书房。
这还是顾忌陈祖的关系,否则说不定姬远山盛怒之下会将陈宗一掌拍死。
然而现在陈宗的境遇也不怎么好过,他被调来看守地窖,这地窖原本只是盛放粮食酒醋之类的杂物,现在却是关了一个人,所以需要有人看着,不让被关的人饿死,同时也不让其好过。陈宗就负责这件事情。
地窖中潮湿闷热,充满谷物腐朽的气息,看守这里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个优差,至于整日里悠闲享受的陈宗,更是不可能喜欢这个地方。可事情终归没有按照寻常发展,当听说安排自己看守地窖,而地窖中关着的那个人,竟然便是留给自己强烈阴影,并且害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可恶家伙的丫鬟时,陈宗的心中除了抱怨之外,还夹杂一种莫名的兴奋。
“小蛮,作为一个女流之辈,而且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你也算是硬气了,这都一天一夜了,竟然连句姬谷雨的坏话都不肯说,我就纳闷了,那小子给了你什么好处?教给你聚气诀?难道不知这么做是在害你么?”
“而且,就算是把聚气诀交给你,至少也应该附送几枚聚气丹,有了聚气丹,修炼起来才能够事半功倍,你看,现在你只是打通了三十多处窍穴,这都多长时间了……你修炼了多久?”
“什么?三个月便达到这种程度?人体有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如此算来,岂不是一两年的时间你便能将练气一层修炼圆满?怎么可能!我修炼了这么多年,也才打通了几十处窍穴……”
陈宗坐在他惯常的竹椅上,竹椅的旁边少了树墩,手里也没有茶杯,而是换了一把折扇,拼命扇着,想要赶走地窖中的闷热之气,透过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望着外面的雨势,基于某种特殊的心理,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
小蛮娇小的身躯被一条拇指粗的绳子紧紧绑在一根木桩上,虽然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但终是踏入了修炼之途,身体不再像以前般孱弱,此时看起来脸色还算红润,中气十足。
面对陈宗的喋喋不休,小丫头没有露出任何厌烦的神情,除了陈宗说起谷雨的坏话时,她微微皱眉之外,只在忍无可忍时,终于开口重复这一日一夜已经说了无数遍的话,道:“少爷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陈宗脸上的肥肉抖了两抖,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嘲笑道:“姬谷雨?他几天前的拍卖会上,被火猿当成吃的东西给抓走了,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变成了一坨猴子粪便,怎么可能回来救你?况且就算是侥幸逃脱,以他微末的道行,又怎会有胆量来?你只是个小小丫鬟,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说到这里,陈宗心中终于产生一丝报复的快感,望着那个小丫鬟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心中大畅,又想到自己的分析无懈可击,得意忘形道:“若是那姬谷雨真有胆来救你,只要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可以亲他的臭脚!”
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想起某个下着小雨的清晨,小蛮道:“少爷一定会来的!”语气坚决,不容质疑。
已经走到地窖门口的谷雨忽然停住了脚步,脚趾忍不住在鞋里面缩了缩,分辨出竟然是陈宗的声音,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姬小茜察觉到异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谷雨笑道:“没想到看守地窖的,竟然是个老朋友,这下子好办了。”
言罢迈开大步走了进去,喝道:“我当是谁人如此重口味,竟然要捧我谷雨的臭脚,没想到却是个老朋友,陈宗你好大的口气!”
陈宗听到声音,先是愣了愣神,旋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骨碌翻身而起,转头看向入口处,果然见谷雨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有趣。
“少爷,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小蛮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欢喜,大眼睛里面晶莹闪烁,竟是差点落下泪来。
谷雨心道,我早就决定不丢下你了,如今自然不会让你呆在这种地方受苦,口中淡淡道:“既然我来了,咱们就走吧!”
伸手一指,麻绳被气劲隔断,谷雨伸手一抓,将小蛮瘦小的身躯扔在背上,道:“少了你的伺候,本少爷真有些不习惯,从今以后,我走到哪里,你就得跟到哪里,谁要是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本少爷要斩了他的狗头!”
背着小蛮,朝地窖外走去,陈宗这才反应过来,正要阻止,忽然心中一凛,想起谷雨最后说的那句话,竟然连开口的胆量也没有。
“谢谢!”
经过姬小茜身边,谷雨沉声吐出两个字来,对于这位八姐,他还是颇有亲近感,只是对方不似小蛮,可以跟着自己去幽州,这两个字在谷雨看来便是道别。
姬小茜望着谷雨背着小蛮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雨幕中,俏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道:“该说谢谢的,是我啊,九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