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胤祥背上,温玉看着胤祥的脚深浅不一地踩在雪地中,心中不免犯涩。怔怔地看着白雪覆盖的土地。
“玉儿你看,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我们就这么走回府,让纭宁抱着咱们煦儿先回去,你说可好?玉儿?”胤祥说完,又试着唤了一声。
“胤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听到淡淡的回应,胤祥似乎知道了温玉心中的那块无法触及的疙瘩,道:“你的腿是迟早的事,今日你都可以走到皇阿玛面前,又稳稳当当地跪下去,你可知我有多激动?”
“就算好了,我能踩雪?能陪你看雪景么?我不能到溪里头抓鱼,我什么都不能干。”双手如同揪着救命稻草般揪着胤祥的锦鼠披风,猛地,眼泪姗姗落下。
胤祥抬头看着天花乱坠一般的雪花,沉声:“你能,我的腿会是你的腿,所以你能踩雪,我背着你走在雪里,你能陪我看雪景,你能到溪里抓鱼,就算不能,我会想方设法带你到行宫里的温泉里头捉……”
沉静半响,“若你再也好不起来,我便背你一辈子,不放手。”
离除夕夜已过去了一个多月,芙棠殿内一片喜洋洋,好不热闹。芙棠殿外的灯笼被风挂坏了,纭宁一大早便带着一群小厮侍女在外忙活,温玉倚在门口手中抱着糯米团,紧张兮兮地看着纭宁在上天折腾。
“哎哟!”下边人群混乱,乱糟糟地帮忙指挥上头挂灯笼的纭宁,“这边!那边!这边!哎呀!”
好不喜庆,只是秀溪和秀菱在下边揪着帕子好不担心,一个劲地道:“小图子你上前!纭宁姐姐下来吧,纭宁姐姐下来吧!”
纭宁在上边往下看,却看到温玉正一脸忧色地看着她,笑道:“小姐,放足心,昨儿个侧福晋屋前的灯笼我也挂上去了!没事!”
秀溪和秀菱也注意到了同样担忧不已的温玉,上前搀扶过她,秀菱抱过糯米团,一块儿转入了内室,秀菱帮着劝慰:“福晋,纭宁姐姐手脚麻利做事也稳妥,挂个灯笼没事的……”
自己却也忍不住地蹙眉担忧,温玉拿过一旁修了一半的针绣,置在手心里,边说道:“纭宁自小随我到大,事事都依着我,只是性子好动了些,嫁了人了也不见得收敛收敛。”
“纭宁姐姐的夫君我也看过,虽没咱们十三爷好看,却也是一表人才呀!”一表人才?温玉绣花的手一滞,上回见到李卫他还是布衣加身的打扮,她倒是看不出哪里一表人才。
“听说边忙着四爷在外忙活一些生意了呢,听说是开了间歌舞坊!”秀溪略容易咋呼,八卦的内在又凸显了出来,秀菱瞥她一眼,她讪讪地看着温玉,见温玉不加责备,却也不敢多说。
温玉轻轻笑道:“但说无妨。”
“那奴婢便说了,福晋切勿多加怪罪……”见温玉笑着点了点头,秀溪道:“有人说那家歌舞坊外看确实是以歌舞为业,内里却是娼妓院,那些个风尘女子作舞,若是有心人看上了,便可以手到擒来,那些女子也不推脱!把京中有名歌舞坊的客人都给抢了呢!”
人说色香味俱全,平时看那些个美人跳舞,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早已心痒难耐,只可惜她们只献技不献身,如今有一个美人在自己跟前晃,自个儿心痒便抓进怀里,软玉在怀,谁不心动?
只不过四爷为什么要让李卫开这么一家歌舞坊呢?“纭宁可知道?”温玉问道。
“知道的!这不,纭宁姐姐这几天脸色可难看了!却事事抢着干,一刻没让自己歇下!”秀溪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不停飞转,她竟然不知道纭宁和李卫闹别扭,而且闹了很久,从年夜到现在。
闲聊间,小厮忽然来禀,道有一位姑娘求见,说是温玉的旧友,正在门外候着。温玉心中微骇,一个月了,她终究是来了,“请进来,茶水侍奉。”
精心打扮过的她眉眼含嗔,一张小脸似笑未笑,水汪的眼睛依旧动人,可却没有了昔日的温和,身子比较起以前,也丰满许多,玲珑有致,把一件螺色的荷塘月色长裙满满撑了起来,越发娇美。
那螺色的荷塘月色长裙也不见得是一般精致的货色,光那胧在裙面的一层如同云朵一般的蚕丝面料就必定不菲,在门口阳光的笼罩下,泛着金黄的微光,何等尤物。
这是歌舒,也是温玉看到的第一眼印象。看到温玉,歌舒也是一愣,但仍旧款款上前,请安,起身。
“年先我忽染风寒,病势缠绵,前几日才见好,万岁爷让我过来一趟,说是你身子不好,又挂念昔日的姐妹……你还是那样,跟天边的人一样。”歌舒坐在一边,率先打破了沉寂。她不曾想,她会这般无力,却显得越发出尘,就像是要奔向月亮的仙子一般。
“你却变了,漂亮多了。想是在皇阿玛身边当差各宫主子有诸多的赏赐,看歌舒姐姐你这一身的打扮,竟比我这做福晋的还要体面。”温玉的声音柔柔的,似半分恶意都无,且她今日着了一件烟绿的袄子,配了乳白的一字襟马甲,想和歌舒相比,却更是无法比拟。
“妹妹像来都不爱招摇,衣服也尽量择浅色,若是妹妹轻易打扮起来,又有谁能与之相比?”姐姐妹妹相称,温玉已经见怪不怪了,四福晋是叫她妹妹,歌舒也是叫妹妹……又有谁真正带了姐妹的情怀。
客套归客套,温玉这一年来的养尊处优并非白费,却见她眼角一挑,声音又是一个转调,听的歌舒不禁一阵颤栗,“是啊,所以你才会让九阿哥把心思动在我身上。”
且看榻上的美人,眼睛微阖,右手支在披了皮草的扶手上,露出一节雪白细腻的肌肤,稳固的元宝髻上支着的白兰花玉簪圆润细腻,美人如玉,过之而不及。
柔柔的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那是当时的温玉不曾有过的,歌舒心中微惊,暗中惊讶温玉隐隐散发摄人的威严间,歌舒已经下意识说道:“我不懂玉儿你在说什么!”事后,歌舒更是一顿咬舌,怎的没想就说出去了。
“歌舒,你的心思我似乎从来就未曾看透过,你说你是瓜尔佳歌舒,可为何别人口中的瓜尔佳歌舒是一个自闭不敢见人的闺中女子?”她承认,她在听到玉莲所说的话后,立马命人查了歌舒的底细,胤祥知晓后,虽不问却动用人脉,辗转才摸出了真正的瓜尔佳歌舒……
那是个关在小黑屋的小姑娘,那是个瘦骨嶙嶙的小姑娘,那是个害怕生人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就是真正的瓜尔佳歌舒,今年不过11岁。
“我……”歌舒紧揪手中的罗帕,猛地抬眼看向温玉:“你派人查我?”又顿了会,歌舒苍渺的声音如针掉到地上一般,轻轻的,她道:“玉儿……你何时不信的我?”
并非怀疑,而是不信。她说不信,温玉也与她直视,道:“我无论何时都相信你信任你,才会傻傻的让人利用!”她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次这般生气过,语言袒露毫无遮掩迂回,这与温玉平时与人说话时完全不一样。
“我不曾利用过你啊!我为何要利用你,在宁寿宫当差,咱俩是同个屋住,同个床睡,吃的食盒时常都是同一份!我为何要利用我最好的姐妹!”歌舒说着说着,连连掉下眼泪,看得温玉毫不心疼,她今日穿的真薄,身子似乎又瘦了一大圈,过得不必她好吧……
若你不曾,那为何九阿哥会承认,若你不曾,那为何九阿哥会屡次与我偶遇,若你没有这些不曾,九阿哥就不会在她身上动了主意。利用她,警告胤祥,连带着警告四阿哥。
“我们是姐妹,那么你为何要冒充她人的身份入宫?为何不能用你自己的身份入宫?”温玉别开脸,不想再看她梨花带雨让人心疼的模样。
歌舒微微侧目,道:“我是汉室女子,原先给那个小姐做婢子,当时恰逢我到入宫的年龄,老爷为了让我那自闭怕事的小姐逃过一劫,便要我假冒小姐,因为小姐一直深居闺中,只有家中的少数亲戚知道小姐的病,所以我入宫,她们也不会怀疑。老爷让我入宫,说当作卖身契无效,只要我在宫中守口如瓶,他甚至不会要我的例银。”
于情于理。温玉想道,或许宫中不会收她家小姐,可是瓜尔佳是朝中重臣,又只有那么一个女儿,若让外人知道那女儿的病……面子二字至重至沉。
“那么,你又为何要为九阿哥所用,九阿哥与我屡次的偶遇,可是你有心?”温玉此刻的心揪到了顶点,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那种纠结的情怀,又怕她承认,又怕她不承认。
歌舒的声音舒缓流过心间,“九阿哥与我有恩,有恩必报,我不想亏欠他人任何一样东西,九阿哥只吩咐我想办法让你去某些地方,我心底里也很揪心,可没办法……”
“你可知道九阿哥威胁我?”温玉直直地望着她,道。
歌舒沉默了半响,沉重而缓慢地,点了点头。
温玉只觉得胸口闷得让人窒息,她心中怜悯歌舒为难,却又恨昔日好姐妹陷她于不义,间接使她和胤祥分开,又间接,让她废了这么一双腿!这人,竟然是她最好的姐妹,屡屡如水流般的眼泪淌着滚落颊边,酸涩蔓延间,她又狠下心,问。
“我见过方安了。”
歌舒小脸顿时煞白,脑海中又涌现男女疯狂至极的欢爱,锁骨上的印记仍旧清晰,那是昨夜刚留下的……她颤抖着身子,精致的妆容顿时毁裂。
那是个无比阴暗而可怕的夜晚,那个夜晚没有白日,只有无边的深渊和黑暗,她的耳边,只有那一声声的衣料碎裂声,那种刻骨铭心的刺痛仍旧在身上忽隐忽现,低低的呜咽声,重重的喘息声,她只知道她的唇被她的牙咬的渗血。
,脑中,只有她的母亲被卖进青楼时凄厉的表情,还有她为奴为婢时被那小姐的夫人拳打脚踢恶言相告,太后并不年轻,她在宫中的好日子,会随着太后的过世而结束,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爬,她不想被人踩在脚底下,任人践踏,也不愿再为奴为婢,听他人差遣。
PS:下节更精彩!看奸夫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