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佛列德牵着儿子的手慢慢走进书房，顺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
阿波罗沮丧地微微垂着头，不敢看父亲的脸色。当然，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父亲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但他总是会很敏锐地感觉到父亲偶尔较为外放的情绪。
现在，感觉告诉他，父亲有点烦躁。也许是父亲终于对他失望了？哦，不，他一点也不想父亲对他失望。
亚尔佛列德给自己和儿子都倒上一杯红酒，“亲爱的，知道我这这段时间为什么要让你躲在里间，听我和巴隆殿下的谈话吗？”
亚尔佛列德没有等儿子开口便继续道：“还有，你是怎么看待巴隆殿下这个人的？”
阿波罗忍住拉扯衣角的冲动——每当他紧张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做，但却被爸爸狠狠批评过——仔细思索了这些天来，父亲和巴隆殿下之间的交锋，“我感觉巴隆殿下比不上父亲，并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儿子才恭维你。主要是觉得他的一些政治主张过于懦弱，不过这样也好，便宜了我们菲力帝国。”阿波罗说完之后觉得自己分析的还不错，于是等待父亲对他进行赞赏。
亚尔佛列德叹了口气，倒并不是对儿子失望，而是就菲力帝国其他的官员来看，也许他们并不比阿波罗强多少。
看来，巴隆殿下布的这个局实在太大也太深，能够看到他真实目的的人，能有几个？即使现在他对巴隆的意图有些许模糊的了解，但他还是非常犹豫，不然今天也不会专门抽出时间准备和儿子进行一次长谈，当然，也未尝不是想要培养儿子的政治嗅觉。
亚尔佛列德喝酒的作风还是那么的雷厉风行，一口下去，酒杯见底，“阿波罗，你拥有如此短浅的目光，实在是不符合霍奇森继承人的身份。霍奇森以什么取胜？是精准的眼光，敲到好处的拿捏和敏锐的政治嗅觉，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有这三样中的哪一样呢？”
阿波罗原本红润的小脸蛋瞬间变得苍白，嘴唇都忍不住开始微微哆嗦。是的，这三样，他自认为一样都不具备。
“很抱歉，父亲大人。”
亚尔佛列德现在一点也不想照顾儿子的感受和心情，他觉得儿子现在需要强烈的刺激和打击，才能够真正的成长起来，以后才有资格肩负起整个霍奇森家族的未来。
阿波罗咬了咬嘴唇，最终努力地抬起头看着父亲的眼睛，“父亲大人，难道巴隆殿下所说的都是谎言吗？”
亚尔佛列德摇了摇头，“不，他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他也会那么做。想要和菲力结盟是真的，要把那个行省划分给菲力也是真的。”
阿波罗彻底当机了，他真的想不通，既然这样，为什么父亲还要训斥他的短视？
“阿波罗，听我说。我只是说巴隆所说是真，但你不想知道，他没有说出来的部分吗？”亚尔佛列德拍拍儿子的肩膀，试图让阿波罗集中精力听他分析，“宝贝儿，想想，作为一个帝国的领导者，他果决地做出将帝国领土赠送出去的行为，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会让整个帝国都唾骂他吗？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能说明，他因此得到的利益绝对高过一个行省。”
阿波罗歪着头，仔细把前前后后都梳理了一遍，试探着问道，“难道，您的意思是，我们菲力为了这个行省，要付出的代价更大吗？”
“不，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巴隆这个人总会让自己站在一个非常合适的位置，只用一点点利益，甚至可以扭转他的劣势。而我们，明明知道这么做回帮助他，但是面对他给出来的利益，还是不得不吃下。这个人，太有城府，太狡诈，最重要的是，他聪慧而且目光远大，极具魄力。我敢说，他绝对比我们的国王陛下更适合成为一代英明君主。”
亚尔佛列德想起这段时间不停和他交手的那个男人，单论脑子的聪明程度，自问两人没有多少差距。但他确实没有这个男人的胸襟和气魄，这人用卖国贼的骂名为堪瑟斯这个摇摇欲坠的大陆第一帝国，换来了数年的安定时间，用以休养生息。当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亚尔佛列德还是被巴隆的手段吓了一跳。
这个看上去温文无害的男人，内在装着一只恐怖的恶魔，最重要的是，这个恶魔拥有着人类难以企及的智慧和心机。
阿波罗被他父亲的这番言论震的小心肝砰砰跳，他忍不住握着父亲的手，仿佛这样可以汲取到一点安全感和勇气。
“父亲，容许我问一个愚蠢的问题。那么，巴隆殿下付出了帝国的领土，除了得到骂名，还得到了什么？”
“造势！巴隆殿下没有跟任何臣子或贵族们商量的情况下就把领土划分给别国，他这是在警告那些人，自己拥有处置帝国领土的权力。如果那些大贵族们不想沦为下一个牺牲品，成为我们菲力的附庸，失去土地和权力的话，就必须及早站队。当然，必须站在他的那边。”亚尔佛列德又开启一瓶红酒，再次给自己倒满酒杯。
“其次，是为了帮助已经显露出弱势的蒂西亚公主提高一下她的实力。”
阿波罗不明白，这两个人不是很不融洽吗？不是为了王位可以你死我活的吗？
看着儿子不解的眼神，亚尔佛列德端着酒杯站到窗口，“无论巴隆殿下还是堪瑟斯帝国，都无法承受失去蒂西亚公主的结果。堪瑟斯的国家军队现在掌握在蒂西亚公主手里，而这些在血与火中拼杀出来的军人，只服从他们的公主的命令。这些军队大部分用于镇守边境，最重要的是，巴隆殿下和蒂西亚公主都有着同一个目标，那就是堪瑟斯的未来和稳固。”
想起曾经为了争夺王位，不惜破坏本国民生，致使国家出现动荡的弗雷和大王子殿下，亚尔佛列德不得不对这两位虽然争权，却依旧把国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巴隆和蒂西亚感到由衷的钦佩。
阿波罗想了想，开口道：“划分出那片行省，是不是还有一个原因——为了收缩防御线，解放一部分可用兵力？”
亚尔佛列德满意地笑了，“阿波罗，能够想到这一点，说明你终于拥有了霍奇森家族的一项特质——精准的眼光。”
阿波罗压抑了再压抑，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毕竟父亲的夸赞实在是太难得。而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父亲没有彻底对他失望，对吗？
这真是太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