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5月1日。
这天的天气晴朗得仿佛天公也在慰问普天下勤劳质朴的劳动人民一样,商场挂起了节假日大促销的广告牌,街上人声鼎沸,空气里洋溢着热闹的节日气氛。
灼灼挤在拥挤的人群里,左右都是一个个大活人身上直逼的热气,恍如隔世。
平日里繁忙的人们此时都打算借着这个五一节好好放松一下,但总还有悲催人士,在这个全民休息的日子里,累死累活。
灼灼被挤得头昏脑胀,终于还是决定逃离人群,去看看某个“悲催人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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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那一场区域性突发的风暴,让市立医院后院里的花落了大半。
灼灼坐在长长的凉椅上,望着铺了满地像落了一场雪一样的花瓣发呆。小小的青色风狸兽窜上她的肩头,眼前突然压下一道阴影,一屁股就坐在她旁边,毫无形象地在凉椅上摊开手脚嚷嚷:“累死我了……”
灼灼目不斜视,淡淡吐出三个字:“你活该。”
宗麒昨天布下的那个邪门的法阵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她仍然不知道,只听说宗家的现任当家——宗麒的亲妈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谁惹的烂摊子谁负责收拾”,于是宗麒今天就一整天奔波在市立医院一带,累的像条死狗一样。
真是活该,她也没心思管他。
宗麒半死不活地趴在凉椅上,难得竟毫无反应。灼灼有些稀奇地转过头看他,看到少年正望着那片零落的荼蘼花丛发呆,怀里的风狸兽蹿到他的肩头,也毫无反应。
习习微风安静地吹过,枝头残留的零星花朵轻轻颤动,散开一缕幽香。
“昨天,她对我师兄说过,如果是为了司徒凛,她很想好好活下去。”宗麒从肩头抓下打滚的小灵兽,目光仍没有离开那片花丛,“其实凭司徒凛那个老怪物的能耐,说不定真能找到让她身体好起来的办法。”
“同情心泛滥了?”灼灼瞟了他一眼。
“僵尸是没有灵魂的,可他身上的悲伤太真实。”宗麒低声说。
灼灼想起司徒凛抱着宁霏残留的衣物久久跪坐在地的身影,曾经,她也见过另一个人如此抱着另一个人的尸体,仿佛风带走了他的灵魂,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她摇了摇头,想把那段记忆甩出脑海里。
“没用的,就算宁霏没来找过我们家,你们宗家也会因为界的问题,不会放过他们的,不是吗?”灼灼淡淡说。
“那种事,谁爱操心谁操心去呗。”宗麒毫不负责地说。
“……宗阿姨怎么没把你这个逆子逐出家门呢。”
“就是啊!”宗麒义愤填膺,“五一节还剥削劳动力,这家真没法让人呆了!”
“……”这家伙,精神恢复得还真快。
灼灼伸出手,一瓣洁白的花瓣飘落到手心里。开到荼蘼花事了,正形容女子在最美的年华逝去,还有短暂的爱情。她无法苛责司徒凛上千年的修行还看不开生老病死的道理,也许正因为活得太久了,才痛恨那无法阻挡的会带走一切的时间。
只是他不顾后果地想留住她,她却不愿活在他为她建造的那一幕虚假轮回的情景剧里。那个笑容如纯白之花的女孩已经不在了,没人再知道她心里想了些什么。而新的一天,无论是悲是喜,是末日还是新生,一切还要继续。
“对了,我师兄也来了,你不去看看他?”宗麒突然想起来道。
“……算了吧。”灼灼垂下眼,盯着脚下被夕阳拉得细长的影子。
宗麒看着她这幅模样,憋了半天,闷闷冒出一句:“这样真让我心情复杂。”
灼灼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抬起头,暮色里一道细长的人影正明显向他们走来,愣了愣。
“司徒曜?”
听到“司徒”两字灼灼心里就下意识“咯噔”了一下,却发现宗麒一幅惊讶却又熟识的样子。
“你认识?”
“算不上,就是在本家见过几次。”宗麒撇撇嘴,“我不喜欢他的发型。”
“……”
说话间,司徒曜已经来到他们跟前,半边留长的额发遮住一边的左眼,露出另一只深黑清润的眼睛,好像沉在水底的一颗玉石,望着有些发愣的灼灼。
“谢谢你上次帮我解围。”他淡淡开口,声音犹如盛在瓷器里的一汪清茶,温润清透。
“哎?”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点了点头,他在灼灼错愕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一直被无视的宗麒凑了上来:“你们见过?”
“没印象了。”灼灼皱着眉回想,恍惚间好像真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这就好像一个陌生人突然走来像老朋友一样向你打招呼,那扑面的真切的热情与亲切,让你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么个人,也会惭愧地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她望着他的背影在黄昏的阳光中渐渐隐没,仿佛曾在茫茫人海中,与一道相似的身影,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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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病房,男人将一枝新折的花摆在窗台。敞开的门外,走廊里的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人向这间空置的病房里的不速之客投来一瞥。
男人望着白色的花朵微微出神。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森冷地说:“看在你的面上,我这次放过了他们,但总有一天,我会全部讨回来。”
对方轻轻一声叹息:“凛大哥,你心里清楚的,那只是宗家人与洛家人的职责。”
“呵,职责?真稀奇。”司徒凛转过头,暗红的眼睛嘲讽地望着对方清澈的眼瞳,“你不是一直最恨这所谓的家族命运和职责吗?”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我了解你,认定的事,谁也打不破你的固执。我只是想提醒你,这样做,阴阳道最终不会放过你。”
司徒凛阴鸷的目光与对方平静的眼神冷冷对峙。直到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俩人间凝固的气氛,司徒凛冷冷望着对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喂,小尘吗?你现在在哪?】听筒里传来青年关切的声音。
“呃,清野,我在市立医院,看个朋友……”
【你最近没事吧?怎么总是不接电话?】
“没事,只是课业有点忙……”
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有点尴尬地对司徒凛笑笑,“呃,有点事,我先走了,回见……”
“有闲心管我,还不如小心一下自己。”司徒凛突然低声说,看到对方的背影在门口顿了顿,“小心再碰到洛家的人。”
“……我明白的,感情与我们,只是一味比时间更可怕的毒药。”
清冷的病房里再次只剩下司徒凛一人。他推开窗,清风卷进屋子,散开一缕残香。
望着风中微微颤抖的花朵,他轻轻摩挲着手指上一枚银质的戒指,仿佛曾抚摸恋人柔软的脸庞。虚空中传来若有若无的一个透明的声音——
“阿凛……”
(蜃爱·完)
一些没用的啰嗦:我说过我会抽空把这篇故事写完的,写完了吧~~虽然质量有点差强人意……
下一篇是该进入正题的中篇了……大概是吧?但突然发觉以自己贫乏的想象力,我好像总会写出些自己都很不喜欢的情节……果然自己其实很不适合写文吧T_T好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