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半仙置若罔闻,将布袋轻放在地上,昂首看天。
夜色如墨,深邃如黑洞,一丝风都没有,异常闷热。不知为何,预料中的暴雨竟久久未至。
哼,不敢回答,是怕被拆穿吧。顾小魔眨了眨眼,乘胜追击,道:
“胡仙师,你为何不为小女子解惑?莫非有些人只是徒有虚表、绣花枕头,而无真才实用不成?”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不禁楞了一下。
这话等于是变相打胡半仙的脸了,将他暗喻成了宵小之辈,纯粹靠忽悠办事。
“混账。”反应过来,顾云长喝斥,道:
“我看你病入膏肓了,竟敢对仙师不敬,速速赔礼。”然后,看着胡半仙道:“仙师莫怪,小女的病情还请您上心。”
胡仙师依旧仰望天穹,没有任何动作。他似乎沉浸在某种意境当中,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这副样子,隐隐让胡半仙多了份高人的韵味。
装吧,使劲装。顾小魔心中鄙视着。接话辩解道:
“爹,你从未与女儿好好谈过。那你倒是说女儿身上有何异常?”她可不想为了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正巧趁这破半仙在场,一次性说清楚来得好。
见胡半仙还是一动不动,顾云长也不敢打扰。
但他听了女儿的话,觉着有点道理,不禁眉头皱起,陷入了思考。排除一切,他唯一想不明白是,自己女儿的性格、为人处事与之前相差悬殊,恍若云泥,简直不可以道理计。这真是太诡异了。
所以,这才误认为女儿得了“失心疯”,此时想想,心中的疑惑更多了,连头都大了。他只是一介武夫而已,他这样实在有够痛苦的。
任谁也猜不出,顾小魔的身体早已换了灵魂。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更何况别人!
还是稳妥点好,顾云长叹了口气,道:
“小魔,多说无意,既然仙师都说与你有缘,那作法一场又有何妨?”
“爹,你好糊涂。女儿只是想换个活法罢了,真得没有什么。”顾小魔无力的说道。她算是明白了,今天是躲不过的。想来应当没有生命危险,那也只能静观其变,唯有等待了。
恰在这时,胡半仙收回视线,看着顾小魔,道:
“天地莫测,万物繁衍,鬼神传说,命理之数。岂是你等凡夫俗子能够窥得!念在你无知,老夫可以不计较。莫要再有下次!”
哼了声,胡半仙继续道:
“‘顾小魔’三字,含有二九之意。你今年刚巧十八岁,正是多事的时候。老夫观你柳叶细眉,眼长而深,黑白分明,散发水光,此乃婚姻将至之相。再有,你嘴唇自然红润,薄厚适中,此乃食禄贵气之福。另,你太阳穴浑然天成,血管浮露,好好好。”
连番称赞,胡半仙掐动手指,道:
“你属戌犬,位于西北方。你夫婿则为辰龙,居于东南方。你二人皆为土性,双双结合,可趋利避害,有相互补助之效。而土,载育万物,定贫富也。你那夫婿绝非等闲,土又为信,你二人指腹为婚,可这其中恐怕还有未解之谜…”
“仙师。”顾云长突然出声阻止,他脸色变得很难看。瞥了一眼同样色变的韦管家。他怕,他怕这胡仙师真能算出什么来,那件事永远也不能公布于众。
被这一打断,胡仙师摆手示意,盯着顾小魔,猛地喝问:“你究竟是何人?来自何方?”
还想说两句反驳这家伙的,毕竟胡半仙说得这些都是世人皆知的。她要嫁给龙玉清的事情,谁不知道?
可这冒出来了的一句话,乍一听。她顿时冒出了冷汗,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
何人?何方?她是“穿越”的呀,难道这家伙真是高人,这都能算!
偷瞄了胡仙师一眼,顾小魔尽量平复情绪,冷静的说道:
“仙师何出此言?小女子是何人?来自何方?这似乎没有什么好回答的。”
胡半仙嘴唇微动两下,道:
“罢了罢了,善缘已结,老夫定当尽力。此次之后,老夫将退隐山林,不问世事。”
顿了顿,胡半仙又道:“稍等片刻,狂风起时,便是老夫动手之时。”
说罢,胡半仙蹲下身,从布袋中掏出了几把木质小剑,以及一沓无字黄纸,放在了供桌上。然后双手倒背,静静而立。
“仙师仁义。”顾云长感激道。
另一边韦管家悄悄吩咐小翠等人退了下去。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看到的人,越少越好。
此时此刻,顾小魔也不敢多说话了。她是不怎么相信这神棍胡半仙,但这人之前的话,将她惊了下。她再造次,多番纠缠的话,没准还真弄巧成拙,徒生悲剧了。
半个时辰后,果然起了一丝风,没一会便呜咽的狂吹起来。
没想到神棍还真点本事,顾小魔心中不免有点怀疑这个世界真有神仙不成。
“闲杂人等,退开。”骤然,只听胡半仙喊道,“小女娃,站着别动。”
说话间,胡半仙两只衣袖拂过,顿时每只袖管中各飙射出四支燃香。下一刻,燃香笔直插在了供桌上的铜鼎中。八支燃香竟组成了一个圆圈。
接着,胡半仙左手在腰间一拍,火折子弹射而出,稳稳落在了摊开的左手掌之上。同时,他的右手已然临空抓摄住了一把木质小剑。
胡半仙手拿小剑,动作肃然的黏取了一张黄纸。而后用火折子点燃了黄纸。
扔掉火折子,胡半仙举剑向天,轻喝一个“令”字后,在虚空划了一个圆。然后木剑横起,看似无意的劈斩出去,却有八颗火星飞弹而出,撒向铜鼎。须臾,八支燃香绽放出赤红点光,纷纷被点燃了。
动作收回,胡半仙又从胸口摸出了一根粗大香烛,用木剑上的火焰,同样将之点燃。看也不看,他将香烛抛了出去,再见时,香烛俨然落在了八支燃香组成的圆圈中心内。
至此,黄纸燃尽,遇风而散。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眼花缭乱。
退开的顾云长与韦管家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艳。两人都明白,仅仅是胡半仙的驭物本领,他们是绝对比不上的。
而顾小魔却是心中绯议,这家伙真有两把刷子,她最担心的还是自己要承受的作法手段。
胡半仙看着她,从容的取出一把匕首,道:“小女娃,伸出手臂,老夫要取点血。”
什么,放血,她没听错吧。
风声呼咧,吹得越发厉害了。
“噼啪”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随之传来滚滚雷声。
胡半仙的身影在那瞬间,清晰异常。他带着恶鬼面具,手上的尖刀,折射出森然光芒。这模样,仿佛索命的地狱魔鬼。
“啊”顾小魔下意识的惊呼,想逃跑,却发现力气怎么也使不上来。
而这一担搁,胡半仙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