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还没说什么,却听得慕容英怒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这可是我沈家的女儿,怎容得你随便对比。虽说死人为大,我不该说些什么,但我沈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却也占了羊祜山一隅,在江湖上或朝堂里都是有些颜面在的。我沈家的女儿长在山野不假,但个个均是贤惠,或文或武,你如此说,可是在讥讽我沈家女儿不守闺训,无以为妇吗?”
慕容英虽是在发怒,语气却仍然温和,并没有所谓怒发冲冠、拍案而起的如虹气势,但她这温和地怒气却也有温和的威严,反比的外形动作上造出的声势更令人不能视而不见。
沈凝颇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心中若有所悟,原来婶子被沈家上下尊重靠的可不只是温和以及亡夫的余威,这里头可少不了她对沈家的照料。
这般一想,沈凝反倒放下了心来,她就说嘛,沈家人即便再如何训练有素,却也是一群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遑论这里本就是真的江湖,怎么可能百多号人都愿意对一个妇人表现出尊重呢。沈家庄的不免俗,使沈凝有些宽慰,若果真是个团结友爱到不平常的庄子,她倒更想知道这是不是谁布下的局。
被慕容英一番斥责,赵永烈却也并不生气,反倒是笑了笑,说道:“婶子教训得极是,是我考虑的不周。”
慕容英也并不是不饶人的主,闻言便收了怒容笑道:“我正要带了凝儿和碧安去后面看看乐章家里新添的娃娃,赵将军既然来了,就与他们多玩玩,只是小心些才是,拳脚无眼,仔细些你们这些小子可别伤了哪个。”
沈碧安似有话说,婶子一个眼神过去,她便堪堪将话吞回了肚子里。沈碧安本来虽然敬重婶子,却也并不是非得听她的话,但此番婶子显见得颇有些脾气,尚在气头上,她也不愿婶子太生气,便只好将自己的心愿忍了。
片刻之后却犹有些不甘,求助地看向沈凝。沈凝本来不想管这事,沈碧安既然会为了婶子是否生气而将与赵永烈的心思忍住,可见她其实并没有十分爱慕于他。但沈凝颇爱碧安这份性情,于是便与赵永烈福了礼说:“这位公子英姿不凡,不知是征西军哪位将军?”
在这里一年里,别的沈凝没怎么学会,各种礼仪却学得不错,且还会学着说话细慢,恐怕她这一番动作沈家庄里十分少见,才堪堪直了身,便听到场上一片压抑地惊叹声。
沈乐平更是大声地念了句:“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说的驴唇不对马嘴,
赵永烈说道:“在下赵永烈,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沈凝却避了他的问题,转而与碧安问:“我听说襄阳有一位赵姓将军,对已逝的妻子忠贞不二,虽然说妻子走了多年,却仍是思妻很深,每逢妻子忌日或是其他的节日大事,都会祭拜妻子,便是寻常时候也会时时思念亡妻。可就是这位赵公子吗?”
沈碧安稍稍一愣,赵永烈已说道:“恐怕正是在下,但其实并没有人们传的这么……”
沈凝打断他,正色道:“将军可有打算再娶?”
赵永烈此番却是愣住了,全然没想到她竟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便是碧安也很惊讶,饶是她大胆,也不过是想与赵永烈多亲近亲近,却未曾想着要直接问他婚娶之事,但她仍然很期待地支楞着耳朵等着答案。
上下打量了沈凝半晌,神情阴沉明灭了许久,赵永烈才说:“未曾想过。”
这么一句话,沈碧安便由心底生出股子寂寥的冷意,脸色瞬间就被这冷意冷成了青色。
她哆嗦着抖开婶子的手,哆嗦着声调问:“你果真没再想过婚娶之事?”
赵永烈此时终于明白过来,抱了抱拳歉意说道:“永烈仅有爱妻孙氏一人,不打算另娶。”
“即便,即便她已经死了?”
赵永烈眉峰一扬,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气:“我爱慕于她,可与你何干?”
沈碧安身子一抖,半晌,强忍着与沈凝说道:“姑姑与婶子在庄子里转转,碧安不能陪着了,此番,此番……”终是忍不住,脚下匆匆跑走了,却未再看赵永烈一眼。
沈凝皱一皱眉,虽然这事情是她做下的,这结果也是她想要的,可是看那小姑娘脸色语气都变了,却仍倔强着不让旁人看出来,她心里就生出些怒气,瞧着赵永烈时也少了些善意。但再想他从前帮过自己许多,便又生不得愤恨,只得似笑非笑地将他看了,说道:“赵将军此番可真是大义凛然,生生将个小姑娘气成了这样。”随后福了一福,又说,“阿凝一介女子,不便在校场里停留太久。将军本就是男子,也该避避嫌才是。”
随后,她挽着婶子的胳膊,往庄子那边走去。
赵永烈向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没再说什么。
一路进了沈家庄,沈凝才说:“婶子,碧安不会有事吧?”
婶子也没什么底气,碧安一直像个男孩子一般,便是比沈家的许多男子都更爽利一些,却没想再如何是个男子的气场,她股子里仍然是个姑娘,有着几分纤细的情怀。
“先回去找找吧,料想她不会做什么事。”
沈凝点点头,又问:“她怎么会喜欢上赵将军呢?”
婶子叹口气说:“那个丫头也是好强,不过是因为这庄子里没人打得过她,却听说征西军里各位将军都是武艺高强,便趁着赵将军几个来吃酒时非要与他们比试一番。赵将军也是,她一个小姑娘出言挑战,怎么就真当回事了呢。碧安本就武艺不俗,两人这一场打了许久,赵将军才小胜了她,谁知便是因此,碧安就看上了人家。本来这也是件好事,但沈秀曾经问过赵将军,却得知他思念亡妻不愿再娶,将这话告诉碧安,谁想她却不肯相信,只以为她爹爹想将她嫁给读书人做大宅里的束手束脚的妇人,因着赵将军不过是位小将,却是父母双亡,茕茕孑立,她爹爹瞧人家不上。”
沈凝听了默然,她只以为话本子里的编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却哪想所谓传奇故事的根本仍然是生活里的事。不过是堪堪将她败了,便以为对方是不世出的盖世英雄,她却未想过,其实她可能武艺并没有自己想得那般可胜沈家众人,不过是沈家的人知晓这姑娘是个好强的姑娘,她又是众人宠爱的姊妹,是以手下颇留情些,但那赵永烈与她非亲非故,许是还抱了打击打击她的心思。从两人对战那许久来看,赵永烈的功夫也并不比碧安好多少,不过他是个男人,气力便比女子悠长一些,碧安后力无继时,他却仍可使出全力。这般想法虽然对征西军虎将来说不够公正,但也能说得过去。
但沈碧安爱慕上这个人,心里就只有爱慕,未曾想过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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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着实抱歉,昨天骨头都快散架了,写了一会儿竟然就抱着电脑睡着了,只好今天再补上更新,真是对不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