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趴在地上，沐小凡已飞快地将手伸进了伞衣下。从伞下的携行具上，取出了一个弹匣，迅速给自动步枪换上。
冲击波刚刚过去，空气中还残留着爆炸留下的热量，他就已旋身蹲起，跪姿据枪，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眼前，是一片浩劫过后的景象。大片区域的积雪已经完全消失，露出了下方翻开的黑色冻土。
地面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满是血污的头颅，看面容依稀正是那名受伤的修士。他的眼眶下方，是两个被钢珠穿透的血洞，看起来仿佛正在无声地流着血泪。至于他的躯干以及肢体则早已不见了踪影。
在头颅的右侧不远处，躺倒着一具浑身焦黑，几乎被冲击波撕去全部衣裳的躯体。从他手中仍旧紧握的蓝色飞剑来看，应该是那吴道正的身体。
奇怪的是，尽管吴道正离手雷炸点更近，但他的身躯却还基本完整，而且竟然还没有断气。
他奄奄一息的横躺在地面上，身子不时抽搐着，身上无数的小孔正汩汩地流着血水。
沐小凡端着枪，枪口瞄准地上的人体，小心地移步过去。即使到了此时，他仍不敢放松警惕。
只看这吴道正在如此威力的爆炸之下，仍旧没有被当场炸死，就知道先天修士绝不是可以轻忽的。自从来到修界后，他已经见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谁知道这垂死的家伙会不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底牌呢？
走到近前，只见那吴道正似乎已经陷入濒死状态。他的眼睛如死鱼般半睁着，大张的嘴巴不停地吸着气，可是他喉咙上的一个核桃大的血洞，却让他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于徒劳。
随着丝丝的漏气声，从那个血洞中不时冒出一些血泡。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可是却并不能给他的肺泡带来多少氧气，反而让他胸膛上的血洞冒出的血液更多。
沐小凡双手倒举起步枪，想用刺刀结束他的痛苦。可是意外的，他却发现自己竟有些下不了手。
尽管就在刚才，在他的手下就结束了数条性命，动手时也不乏血腥残忍的手段。
可是，这并不包括杀死眼前这种丧失了抵抗能力，并且又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伤员。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此时这种心态只是种伪善，眼下给这垂死的老头一刀才是利人利已的最佳选择。可是，就像有些人杀鸡时会去想像鸡有多么的痛苦，他此时也陷入了这种类似魔障的复杂心态之中。
要说也不怪沐小凡此时会有这种表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直有种做梦般的虚幻感，仿佛一切都好像是不真实的，甚至有时会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只是陷入了一场梦魇。
可是刚才这一场经历对他的刺激性却有点太大了，一下子将他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虚幻感中击醒过来，一股混合着恐惧、迷茫的情绪从他心底无可控制地弥漫开来。
不要以为当兵的，特别是特种兵都是杀人如麻、心如铁石的铁血硬汉。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沐小凡也只不过是一名刚当了两年兵，连士官都还没来得及转，还差几个月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而已。
虽然在部队学习的技能，大多数都是用于生死搏斗和扼杀生命的目的。可是他却并没有真正的杀过人，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场面。
再严酷的训练都代替不了实战，再真实的模似战场也只是模似，那些猪羊内脏和动物血包，也永远比不上眼前活生生、血淋淋的残缺人体带来的视觉冲击。
此时他内心的软弱，实际上是因为被眼前可怕的现实所震慑，也是出于对自身际遇的恐惧。下意识地，他不愿意去面对这个现实，可是眼前这奄奄一息的伤者，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仿佛都在不停地提醒着他：“这就是现实，下一个躺在地上的，也可能就是你自己……”
一时间，沐小凡脸上的神色变幻，高举的刺刀迟迟落不下去。
就在这时，情况突变……
“小心！”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公冶羊突然大叫出声，伸手猛拉了沐小凡一把。
沐小凡顿时惊醒，只见地上的吴道正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从他几乎****的身体表面，开始不断放射出一束束淡淡的金光，他的整个身体似乎已成了个四处漏光的破烂灯笼，再也遮挡不住其中即将喷发的炽热金芒。
没有丝毫犹豫，他借着公冶羊那一拉之势，顺势向后猛扑，顺便还将正想拔腿逃跑的老道扑倒在地。
“轰！”巨响声中，沐小凡只觉背后一股大力猛然袭来，已经将要着地的身体被这股大力一推，顿时狠狠地撞在地面上，来了一个嘴啃泥。
地上的积雪已经在先前的爆炸中完全消失了，地面剩下的都是坚硬的冻土，沐小凡的脸这一撞上去，顿时鼻子一阵剧痛酸胀，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还不等他痛叫出声，“噗”的一声轻响，一把光泽黯淡的蓝色飞剑插落在他和公冶羊的身旁。飞剑的剑柄之上，紧握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
沐小凡此时已摆脱了刚才的心障，眼前的血腥根本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他只顾着用手去摸自己的鼻子，担心是否会撞出鼻血来。
可是公冶羊盯着插在他的脸旁，握着飞剑的手指还在轻微抽搐的断掌，恐惧之余，却再也忍受不住。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尽管鼻子酸痛难耐，但公冶羊呕吐的酸臭味，却比周围的血腥气更让沐小凡难于忍受。他赶紧站起身子，一边揉着自己的鼻子，一边单手将公冶羊提溜起来，顺便一脚将断掌连着飞剑踢出了老远。
公冶羊还在弯着身子呕吐，沐小凡已揉着鼻子，嗡声嗡气地问道：“刚才这老头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人体炸弹了？”
老道一边呕吐，一边向后摇着手，示意稍等。好不容易等到缓过气来，他方才擦着眼泪鼻涕抬起头：“什么……什么叫人体炸弹？”
“那个……就是为啥他会一下子爆了？”想了想，沐小凡放弃了解释，用自己的双手做了个爆开的手势。
公冶羊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爆出的土坑，有些心有余悸地道：“看样子此人是个结丹期修士，刚才应该是他自知没有幸理，自爆了金丹所致。”
“结丹期修士？”沐小凡张大了嘴。
他虽然知道这所谓的道正大人肯定是个先天修士，但却以为他最多不过是个筑基期。眼下从公冶羊嘴里得知，被自己干掉的很可能是结丹期修士，他在后怕之余也有些暗自得意。
只可惜，公冶老道此时有些不在状态，没顾上对自家老爷的丰功伟绩大拍马屁。老道此时操心的是另外的事情，他的双眼放着光，兴奋地看着周围的尸体：“老爷，咱们发了！”
可是沐小凡却并没有接话，他的注意力转向了远处，在他视线的前方，一个修士正扛着一个人体，向着远方奔逃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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