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主线,就像一个人有了主心骨,它完整的支撑起一个人独立行走,没有它,余下的枝叶再多,也是一盘散沙。
吴韬再次在脑海里将案子从头到尾过了一边。三个死者,他们分别是:马华,职业医生,对应‘眼’;张正东,职业法官,对应‘耳’;孙磊,职业城管,对应‘鼻’。
马华曾在视频中说,‘对于病患者的痛苦和祈求,我选择漠视,冷眼旁观。见惯了生死,对于我来说,死一个人算不了什么,没有钱什么都白搭。对于病患家属的苦苦哀求或愤怒指责,我选择无视,置身事外。’这是凶手对‘眼’的指控。
张正东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他听不见正义的声音,就像一个‘掩耳盗铃’的人,试图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结果其实骗的只有自己而已。所以,凶手割掉了他的‘耳’朵。
孙磊呢,吴韬想起了凶手在第三封信里对他的控诉是这样的,‘我亲眼看见了这个社会的黑暗,我亲身经历了恶犬的疯狂追咬,听见满街的犬吠嘶吼。狗不该是最忠诚的动物吗?可为什么他们现在就只能闻见肮脏的铜臭,咬断别人的生路?这是狗仗人势吗?!这又是什么样的社会?!’他把孙磊,准确的说是城管,比作一只狗。
狗最灵敏的是‘鼻’子。
吴韬觉得很有意思,凶手似乎将死者的职业跟‘六根’对应起来了,它们之间存在这样或是那样的关联。他甚至用感官对应的动物来暗喻某种职业的人。
那么,后面的‘舌身意’,是否也能因此而推理的出死者所可能从事的职业呢?如果能,这就大有益处,缩小范围,说不定还能预防凶案的再次发生。
他提出这个疑问,让大家各抒己见。
张小艾想了一会儿说:“这个很难猜,凶手只是按照他个人的理解来对应这个关系的。我们根本无从猜起。就说‘舌’,所有的行业都要说话吧,巧舌如簧的人很多,相声演员、主持人、产品推销员等等等等,这个范围太广。”
苏芮觉得吴韬想的方向不错,但是正如小艾所说,范围还是太大,不排除凶手很牵强的把两者联系到一起的可能性。她说:“现在三名死者中,有两名死者与邓军有关,也就是与十五年前的意外车祸事件有关。我觉得我们可以再从这起事故中查查,还有没有其他相关的人,然后我们再结合他们的职业,看看能不能找出跟剩下‘三根’对应的。这样子范围就能缩小很多。”
吴韬眼睛一亮,赞赏的看向苏芮,点头表示赞成,他说:“交通事故中,一般会有目击证人,如果说有人在那起案子中作证,从而导致邓军入狱的,也相当于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如果那个证人从他自身角度看,邓军是肇事者,强调一下,是角度的问题,在邓军心里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是那种看见了张正东推他妻子的人,却没有站出来替他作证,那就更有问题了。其他的,嗯,说不定还有孙磊的同事,跟孙磊一起执行任务的人。苏航,再把那起交通事故的资料拿过来,我们等一下从头再看一遍。”
“后面的目标也不能说完全就与那起事故有关,别忘了,马华就跟那没有关系。”张小艾提出一个漏洞,适时的泼了一瓢冷水。同时,她发现苏芮的脸色不太对劲。
“是,不一定都有关。但是目前能想到,我们可以利用到的只有这些线索,能找出一个是一个。这是预防,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找到凶手预订的目标,就有找到凶手的可能。苏航,待会召集他们开个会,我来分个工。”吴韬说完,也发现苏芮的脸色不太好,他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可能是发现大家都在看她,苏芮翘了翘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解释道:“我是在想,按照‘六根’,后面可能还有三个目标,也就是说,凶手还要杀三个人。如果他成功完成了这一系列的谋杀,那他很可能会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也就是十八天。如果十八天破不了案,这就很可能永远都是个悬案。”
“王局只给了十天呢。不对,现在只剩八天了。放心啦,我们一定能抓到他,将他绳之以法。”苏航乐观的开口,想给妹妹一个安慰,但事实上,他心里也很没底。局里的悬案不少,很多案子的线索太少,根本无从查起。但这起案子的影响很大,如果破不了,他担心的看了一眼吴韬,确实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说吧,什么事?你脸色突然这么差。”张小艾找了个借口送苏芮,出了院子后,她就转身朝向那个满腹心事的人。
苏芮突然被堵住,一时间有点愣住了:“啊?什么?”
“你从刚刚开始就很不对劲。说吧,到底怎么了?”张小艾严肃的问。
“噢,没事。我不是说了么?当心你们十八天破不了案。”这时候太阳很强,苏芮抬起手挡住直射到眼睛的阳光,说:“晒死了,你快进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张小艾一把抓住苏芮的一只胳膊:“你这死丫头,想跑。不说就不要想走,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开车。”
苏芮低着头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叹了口气,说:“可能是我想多了。我刚刚在想吴韬的爸爸,吴叔叔其实跟拿起交通事故也有间接关系的。要不是他跟张正东的老婆陈奕有婚外情,张正东也不会想要杀死自己的老婆,从而害的邓军有牢狱之灾。如果没有这个起因,也就没有那个结果。但是,但是吴叔叔已经死了,是不是就应该代表已经结束了?他应该不会,他没理由再找上吴韬,对不对?一定是我想多了,肯定是我想多了。”
张小艾忽然笑了,她放下手里拎着的袋子,一把抱住苏芮,轻轻的说:“是的,当然是你想多了,谁会在太岁头上动土啊?警察诶,也是他敢惹的吗?再说,就算他找上来,吴韬那身板,那身手,你还担心什么?不要胡思乱想了,晚上给我们做点好吃的。乖!”
苏芮被张小艾当小孩一样哄了几句,也笑了,她心里稍微轻松了些,但是那块石头还是压在心上。希望是她多想了。
回去的路上,因为才两点多,道上车子很少,一路畅通无阻。
吴韬刚刚也想送她出来,被她拒绝了,然后这个男人就缩回自己的壳里,不再试图做任何努力。她不想跟他说这些,怕说了反而会增加他的心理负担。现在分分秒秒对他们来说都很珍贵,而且他已经顶着一顶很大很重的帽子了。
苏芮这时想起琳琳说的那句话,不由得笑了。陈琳琳说:‘吴大组长他这是把虚伪的冷酷摆在脸上,把沸腾的闷骚藏在心底。’确实是一语中的,完全透过现象看到某人本质。当然,她也没忘记那位腐女后面的提议,随便那么一想,脸居然就红了。
正当苏芮沉浸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时,她的手机响了。
手机就放在车子的前台上,她一眼就看到大屏上显示的来电人名。是李燕。
苏芮带上蓝牙耳机,按下接听键。
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抽泣声,她一连“喂”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回应。苏芮有点着急了,她把车子停到路边,打起双闪,然后轻声的说:“李燕,你到底怎么了?说话。”
听筒里依然是断断续续的强自隐忍的哭泣声。就好像是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在心底叫嚣咆哮,奔腾不息,但身体的警戒线堵住了心,堵住了肺,堵住了嗓子,形成一道道防洪堤,她万分难受,但是它们出不出来。她还在压制它们,因为那道道防洪堤如果被它突破了一个小口,后面将会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无穷无尽的灾难,犹如洪水奔腾般的,瞬间淹没一切生灵。那些很多很多的东西就是不知名的痛苦和悲伤。
苏芮没有再说话,她就坐在车里,封闭的车子里,听手机话筒里传来的似有似无的哭泣声。那一刻,她以为时间静止了,似乎这漫天漫地里都充斥了悲伤的因子。
她不知道李燕到底怎么了,但这件事肯定完全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李燕的性格跟陈琳琳有点像,天生乐观派,但她更大大咧咧一些。她是李凯仁一个人带大的,后来在中学时就遇到了陈刚。单亲家庭的孩子,特别珍惜亲人和爱人,还有家的感觉。不过,她算是幸运的,李凯仁对她百依百顺,陈刚也是唯命是从。所以从小到大,她算是最顺风顺水的,苏芮从来没见她哭过。准确的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燕。
那么这次,发生的事,肯定跟李凯仁或是陈刚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