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为何这琴声这么熟悉了,因为它便是我在客栈阁楼里听到的那首古曲,优雅的琴音淡淡扬起一份哀思,却同时让我忆起了他的一笑一颦,不禁在心里苦笑……
冯异,为什么你总在我纠结万分的时候出现,然后再霸道的搅乱我逞强着平静下来的心绪呢?你又凭什么这么支使我的心情?就因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容?
“三哥!宫里来了人,说是要你把欠着的还上,你……你欠了皇上什么?难道他们真连你也不放过?可他们已什么都称心如意了,还怎能如此赶尽杀绝!”刘伯姬慌张的推开门,捂着胸口喘着气喊道。
刘秀没回答刘伯姬,只死死的盯着我,我顿了顿,极力忽视刘秀冷如霜雪的目光,若无其事的对刘伯姬道:“不要担心,这里欠了刘玄的,暂时只有我一人而已。”
“三嫂嫂……”
看着从惑然转而惊惧的刘伯姬,再看看目光越发凌厉的刘秀,我还真是哭笑不得:“看来我得走了,刘秀,记得自己身上的责任,还有未尽的使命!”
“不,你不能走!我就知皇上派人来要的是你,他这是痴心妄想!身为皇帝,他难道就没有廉耻,没有道义?”邓晨突然狠狠劈开半敞着的木门,愤愤喊道。
“你该知道,如若我不去,我们都活不成;如若我去了,也许就都安生了罢。”我轻叹了声,缓缓推开刘伯姬倔强的扯着我的手,淡然朝门口走去。
“即便如此,孝孙也不允你去!”刘嘉铁青着脸站在门侧,厉声阻止,扶着门栓的手还因握紧而微微颤抖,关节凸起泛白。
“赫赫,我的夫君都默许了,你作为叔子,怎倒先开口不允了?”看着平日里没个正经的刘嘉板着个冷面孔,我觉得有些好笑,而我这种情绪该叫做苦中作乐了吧。
“文叔,你倒是说句话啊!”刘嘉嘟哝了声什么,可自觉拿我没辙,只好看向刘秀。
刘秀的眼眸深不可测,缠绕着仇怨、愤怒、怅然、伤感,最后都汇聚在一起,集成了催人泪下的决然,随着脸上映出的点滴决心,他苍白的脸色突显一丝潮红,红得十分古怪。
“阿若!”
刘秀莫名的喊了我声,皱眉着使了力起身,也不愿刘伯姬搀扶,只缓缓朝我走来,到了我的身前,便摇摇晃晃的拉过我的手,温润的说:“等我!”
心头一酸,我怔怔落泪,哭得一塌糊涂,就为了刘秀那句“等我”,我突然间不舍起来,可又为他的决定难过不已……刘秀,既然你明白迫于现在的形势,你必须让我回刘玄身边,为什么又要这么深情的嘱咐我等呢?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可惜,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等了太久,终于等到能够回家,回去再也不会遇见你们的千年以后!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刘秀知道这一切,他还会让我走吗?
“不哭,相信秀,秀也信你。”
刘秀一把将哭成泪人的我拉进他的怀里,埋在他滚烫的胸口,不知是不是想要在这里把眼泪都流个干净,我就这么任脸上热泪滂沱,其实从小到大骄傲自负的我哭泣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怎么到了这里,就变得如此爱哭了呢?
呜咽声淡去,沉默间,又是阵阵飘渺的幽雅琴声,我无力的闭上眼,只感觉到泪痕处被拉紧的皮肤隐隐扯痛,再睁开眼,我却隐约在刘秀的眸里看到了微笑着的自己,刘秀握着我的手先是一紧,紧到似乎想将我的融入他的骨血,随即便仓猝的松开,转过身不再看我。
是啊,刘縯死了,他们失去了精神领袖,没有了领头人,而且所有的人都在刘玄的眼皮底下,即便刘秀一众想要反抗,那些没有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又如何能够安然逃脱?刘秀就是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他也必须隐忍,因为唯有低眉顺目才能等来报仇的那天。
我了然的望了眼刘秀消瘦的背影,他真的瘦了许多,眼窝深深陷了进去,手指干细得好像枯枝,突然间想确认下刘秀到底瘦成什么样了,大概是自己脑袋犯晕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胡思乱想这许多!
“你们保重,阿若……走了!”
屋里还是一阵寂静,我想,他们应该是明白刘秀的苦心了,毕竟两害相较取其利,一起送死和牺牲我一个,相比之下他们确实只能选择让我离开。
可为什么坚持要走的人是我,难过到不能呼吸的人还是我呢?就好像明明失去了,却还要被惩罚一样。
在刘玄派来接我的软轿里,我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也许,我只是开始留恋这里了。耳边又回响起那忽急忽缓的琴声,不禁嘲笑起对冯异一厢情愿的那个自己,又苍然想到,难道冯异所奏的便是我的送行曲么?
可自己终究不敢去触碰心里那块刻着“冯异”二字的伤口,不敢去想冯异什么时候到了司徒府,也不敢去想冯异知道了多少,就连离府时,都不敢去看他一眼……
“你们是什么人?”
我正在轿里发呆,突然轿子急促的落下,我晃荡了下才稳住身,便听到外头一阵“呯嘭”声,时大时小的,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犹豫着去撑开帘子,便被人蛮横的揪了出去。
“大人交代,全都毒死!”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人低沉着声说道,随即一人应和了声,便掏出一个小瓶子,迅速捏住我的下巴,狠狠的将里头的粉末悉数倒入我的嘴里,再硬逼着我咽下。不知是不是粉末药性发散,随着火辣辣的灼热感袭来,胃里一阵翻滚,我疼痛难忍的捂紧肚子,跪倒在地。
“事成,我们走!”
那些黑衣人很快消失了,而刘玄派来接我的那些人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这里地处僻静,这下就更显得血淋淋的凄厉了。我的知觉渐渐涣散,我想,我很快就要和他们一样了。
心里不由的诅咒起那个糊涂神仙来,他太不守信用了,还说送我回现代!我可不是什么灵魂穿越,而是货真价实的整个人都到了这个朝代,这下我死了,还怎么回去!
可往往我们以为故事结束的时候,却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