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茹什么也没有说,起音弹奏马头琴,是《对琴酒》,这怕就是于归的心声,月婵也缓缓和上。马头琴弹奏的《对琴酒》更奏出了惋惜与无奈。琴声悠悠,曲风飘飘。
“西窗明且暖,晚坐卷书帷。琴匣拂开后,酒瓶添满时。角尊白螺醆,玉轸黄金徽。未及弹与酌,相对已依依。泠泠秋泉韵,贮在龙凤池。油油春云心,一杯可致之。自古有琴酒,得此味者稀。只应康与籍,及我三心知。”
在这月色怡人中,于归随风而舞。也许是为了和这月光,于归穿了一袭白裙,轻纱曼妙,摄人心魂。
她的心遨游在无垠的太空,自由地远思长想。开始的动作,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来、又像是往。是那样的雍容不迫,又是那么不已的惆怅,实难用语言来形象。接着舞下去,像是飞翔,又像步行;像是辣立,又像斜倾。
不经意的动作也决不失法度,手眼身法都应着鼓声。纤细的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手脚合并。
香茹以为是月中仙子,于归的出尘高雅、清新自然,在月光中,显得那般羽化,不容人亲近,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如此美好的女子,也许真是下凡的仙子,来经历人间曲折。
不远处的长廊上,两位锦衣的男子,被这舞姿深深吸引,迈不开脚步,移不开视线。
此两男子正是月旭尧和月旭萱,本是在承乾宫讨论国事,中间休息,便散步到了御花园,怎知突然一阵仙乐,马头琴的低吟、琴的悠扬,两人随着乐声到了这里。却不知,见到的竟然是人间仙境。
月旭尧看出了这个仙子便是于归,远远望去,于归的一伸手、一回眸、一定神都是那般的完美无缺。当得起“日月光华”。对琴酒,在樊笼里,于归也是这样的自在,月旭尧突然觉得,好像自己不经意就会失去她,不经意她就会回到天宫中去。决不允许,就算着深宫如牢,朕也定把你留在身边。
而月旭萱也沉浸在这宜人的舞姿之中,仙人之姿的却美,但他想起的却是那晚在晕迷中的琴音,引自己通往生命的光明。世间女子万千态,而自己想要的只有她。
突然,香茹变换了曲目,从优雅的《对琴酒》变成了《将军令》。果然是傅香茹,只有她的豪气大方,能用马头琴演绎出《将军令》霸气。月婵也和上香茹,声音时而紧凑、时而豪情万丈、时而悠长,让人仿佛看到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看到了将军沙场秋点兵、将士高歌献忠魂的铁骨铮铮。
而此时,意外加入了新的音乐声,空谷幽兰般。是埙声,这**中竟然有人会吹埙,大家闺秀多是不喜这种民家乐器的,有了埙生的加入,《将军令》在大气磅礴中又彰显了女儿之情,让若闺中等待将士归来的女子。
月旭尧先是一惊,而后释怀。香茹果然还是如当年的她,大气自成;而林月婵的小家碧玉也十分惹人怜爱。
令他意外的是阮潇潇,进宫多年来从来不与其他宫人来往,过着隐居般的生活的人,竟然加入了弹奏。多半是香茹的马头琴让潇潇感动,弹奏中,马头琴与埙交相辉映,竟生出几分心心相惜的味道。
对于阮潇潇,月旭尧有几分亏欠,本是江湖女子,怎能适应这宫中的繁文缛节,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可当时生了怜爱,潇潇也为了自己放弃自由,守于宫中。
她曾经说过,如果哪一天不爱她了,请放她出宫。可皇帝的女人,怎么可能随便消失呢。且自己对她多的是怜爱,却不是爱。帝王家哪来的爱,就像对**其他的女子,多的也是制衡。
于归娇弱的身姿,舞起《将军令》却丝毫不见羸弱。让人想到了多年前西凤国的传奇女王,坚定而强大。
只见她忽而双眉颦蹙,表现出无限的哀愁,忽而笑颊粲然,表现出无边的喜乐;忽而侧身垂睫,表现出低回宛转的娇羞;忽而张目嗔视,表现出叱咤风云的盛怒;忽而轻柔地点额抚臂,画眼描眉,表演着细腻妥贴的梳妆;忽而挺身屹立,按箭引弓,使人几乎听得见铮铮的弦响!
月旭尧醉了,沉醉在这乐这舞姿中,想上前去把于归拥入怀里,告诉她自己的相思之情,月旭尧英俊的面容突然冷峻起来,孟于归,朕一定会全部拥有你,也会倾尽全部宠爱你。
月旭萱也沉醉其中。见到皇兄坚定又霸道的眼神,突然明白。
“皇兄,她便就是你说的可能会不同的女子么?”
月旭尧依旧专注地望着于归,“我希望是,那么我的生命或许就将不同,就将鲜活。”
月旭萱看出来皇兄眼中的爱恋与占有。爱于帝王家无异于天上的月亮,皇兄与自己都渴望却又害怕。
直到舞停了,乐止了,月旭尧和月旭萱才又回到承乾宫。
对于刚刚的埙声,于归听得出来,是从西莲宫东殿传来的,定是阮修仪所奏。
她的气质与香茹略为相似,刚刚的弹奏,四人都仿佛心神相通,就像熟知多年的故人,完全不似初入宫结识的朋友。
东殿里,阮潇潇泪如泉涌,多年来的不甘、痛苦、思念也同这泪水一同涌出。深宫的生活孤苦,若不是为了皇上,自己早就离开这樊笼,回到江湖,还有自己远在襄阳的家人,莲花山庄不知道还好不好。
“原来阮姐姐也不过是个苦命的人。她的埙声那般空灵,如精灵般,却又那么禁锢,如折翼不能冲破。”于归感叹道。
“刚刚的埙声竟然是阮修仪奏出来的。机缘巧合真的是命中注定。”傅香茹在心底将阮潇潇和于归般引为知音。
三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醉了。月婵准备回宫,于归却开口了。
“你们就别回宫了,且在西莲宫歇下,咱们睡一张床,聊聊天说说话。可是最好?”
于归酒后露出了少有的小女儿姿态,自从娘亲去世后,自己便仿佛一夜长大,变得稳重,没想到今日饮酒后,是这番模样。
香茹倒是觉得这样最好,月婵先是不好意思,后来倒也同意了。这一夜三个女子聊到深夜,相拥着入眠。
谁都不知道今日的美好与相知相怜到日后却是不一样的风景。
而这宫中却更多的人无法入睡。咸福宫内灯火通明,皇上本是谴人来说今夜要到咸福宫,却是没有过来,而西莲宫的仙乐飘飘怎能不让人联想翩翩,还没曾开始侍寝,皇上已经等不急了么。
永和宫中皇后也睡不着,自己本也是这般年轻与美好,只是爱的人不曾停下片刻认真欣赏。如果可以用以后的生命换皇上的一日真心,月慕微也是甘愿。
月旭萱宿在了惊鸿宫,这是他在皇宫中的住所,因为月旭尧经常与他谈国事谈到深夜,便把曾经母后也就是当今太后住过的寝宫用作了他的寝宫。、
月旭尧没有去其他宫里,独自一人睡在了承乾宫,夜半时分,无法入眠,便起身备好笔墨,不断回味于归月下的身影,画下了一副仙子舞月图。看着自己完成的作品,于归的倩影盘旋于脑海,月旭尧嘴角上扬,此刻的他冷峻中,显出几分温柔,更显得器宇不凡。
月旭尧思索片刻,用力题下字。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