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虽已入秋,天气不再炎热,但是一个盛夏所养成的倦怠岂是那么快就恢复过来的。从斜阳镇到白钢寨,此时都是一片宁静祥和,半个月前的“蒙面大盗”事件虽然还有重重疑点,但也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白钢寨的地位看起来一如几十年来那般稳固,继续在方圆百里作威作福、坐享其成。
一抹灰影悄然出现在西北的天际,迅速地掠过斜阳镇上空,沿着不知疲倦常年奔流的黑水河继续往东而去。
斜阳镇自然没人会注意到头顶飞过的东西,但是白钢寨却不一样,一名年轻的小山贼此时正站在东方浩杰的石屋外,躲在屋檐的阴影地,仰首望天,直到那抹灰影出现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灰影飞得很快,就会是刚一出现在视野中,便开始向下俯冲,一眨眼间已经来到了近前,让人看清其原貌,是一羽红嘴鹰。
红嘴鹰通灵性,飞得又快,并且属于鹰类,在空中几乎没有什么天敌,常被世人驯化来作为传讯工具。这羽红嘴鹰自然便是白钢寨养的,而这个直属东方浩杰管辖的年轻山贼便是负责驯养它的人。
红嘴鹰迅速地在年轻山贼的手臂上落下,并且熟练地向他索取食物。
年轻山贼摊开左手,露出早已准备好的鸟食,待得红嘴鹰将这些食物全部吃下之后,才伸手顺了顺它的羽毛,然后从其脚上取下一截小竹管来,拍了怕红嘴鹰,让它自由飞翔。
年轻山贼拿着封着火漆的小竹管,并未开启,而是转身走进东方浩杰的石屋里。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东方浩杰的声音,“马上通知下去,所有头目来石屋,该干活了!”
……
在斜阳镇西北面的一道隘口处,一队多达数十人的队伍正缓缓前行。这是碎刃山脉外围的最后一道山岭,在这道隘口以外,便是圣辉教派的辖区,而过了这里,便是无法无天的碎刃山脉。
这队人马,便是华姬丽期待了好些日子的杂牌商队,此时带着大量的银钱进山来收购特产,同时也为山里人带来了必要的生活物资。只是他们刚刚跨过这道隘口,远在百里之外的白钢寨便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同时开始了有针对性的布置。
白钢寨最近有些不如意,短短的几个月之内折损了不少弟兄,甚至连大小头目都损失了三个。虽然其中李力是被张不醒作为替死鬼处死的,但东方浩杰还是下意识地将责任归咎于素未谋面的高忍他们头上。
为了挽回这种颓势,东方浩杰让剩下的八名大小头目带上各自手下人马,立刻分散到四里八乡附近,准备狠狠地抢一回,抢出白钢寨的威势来,让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小耗子们收敛一些。
这是白钢寨近年来动作最大的一次,之前他们并非没有能力这么做,只是不愿意罢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能涸泽而渔、杀鸡取卵的道理大家都懂,若是把行脚商们都杀光了抢怕了,哪怕山里头有多大的市场,谁也不敢来了,有钱还得有命花不是。若是行脚商都不敢来了,先不说白钢寨的直接经济损失,就连这一带的村庄乡镇也会慢慢地没落,而最终结果是导致白钢寨每年的固定收入也逐步缩水,甚至化为泡影。
所以往年白钢寨虽然也都知道这些行脚商的动态,但是为了不吓退他们,都是有计划有统筹地抢,让行脚商们感觉到了危险,但却不至于绝望。进山三次,哪怕不幸被抢一次,只要成功两次,还是有利可图,所以明知道危险,行脚商们还是一拨接着一拨,乐此不疲地进山做生意。
今年的白钢寨却是被这几个年轻人给逼到了悬崖边上,必须得主动地向方圆百里的五镇十八乡展示自己的力量,让山民们知道,白钢寨在这片山区里还是有着绝对的统治力,来年还得乖乖地交上保护费。
站在山贼的立场上,东方浩杰的做法没有什么错误,只是苦了那些无辜的行脚商们。
作为整件事的始作俑者,高家庄的三个年轻人并不知道碎刃山脉的局势已经混论至斯。当然,若是往更早去追溯,他们也是受害者,所以此时心里只有复仇这一念头。
又过了一日,这队杂牌商队终于抵达斜阳镇,并且在此暂时解散,行脚商们也和往常一样,各自收拾货物,分配人手,去往各自包干的村庄。
他们来时组团行走,护卫力量集中在一起,自然显得声势浩大,但是一旦分开来行走,其实每个行脚商手底下的护卫也就两三人而已,显得捉襟见肘。不少人便会在当地雇佣人手随行,而这正是华姬丽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高忍他们下榻的客栈是行脚商们的歇脚点,楼下的大堂自然也就成了临时的招聘现场。华姬丽观察了一圈,最终选定了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行脚商,作为第一个洽谈的对象。
“大叔,您去哪个村?需要人手吗?”华姬丽身为女性,在和人交流方面总是占点便宜的,正常的男性面对她时,就算没有需求的意愿,也不会一口回绝,总想着和她说几句话。
眼前这个胖胖的中年行脚商当然不会没有需求,否则也不用在客栈大堂里等人来报名,只是他看着眼前女孩娇滴滴的模样,多少有些不信任,但仍然和颜悦色地问到,“小姑娘你会些啥?要知道我们这一路上是有可能遇到山贼的!”
华姬丽闻言掏出腰间挂着的短杖给对方看,“大叔,我是杖之血脉,会治疗。”
中年胖子看着她手中通体乌黑的短杖皱了皱眉头,他的队伍需要的是关键时候能战斗、能依靠的战力,而不是事后救死扶伤的辅助型人员。不过看在女孩那张略带一丝妩媚的俏丽脸庞,他也不忍当场把话说死,“你看我们需要的是战士,如果你会攻击也行啊!”
“我有伙伴,他们两是剑士和弓手。”华姬丽顺水推舟地引出了两位同伴,转头招呼正在不远处等她通知的高忍和高翰德。
眼看事情有了眉目,这时候胖子商人旁边的一名老伙计突然凑过来,在他耳旁不知说了些什么,行脚商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等他再看向华姬丽时,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小姑娘是哪里人,上一次我来斜阳镇好像没见过你。”
果然来了!这便是华姬丽事前最担心的问题。
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的,高家庄被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突然冒出几个幸存者,那么前段时间的“蒙面大盗”身份就昭然若揭。他们就等着面对白钢寨的怒火,而且行脚商也不敢聘用他们。
反之,若是随便编造个当地身份,这四里八乡多的是熟人,难免会被戳穿,同样会引来麻烦。
唯今之计,只能捏造一个外来人的身份,但却容易引发对方的不信任。
总算华姬丽早有准备,并且想好了对策。“大叔,我们是外面来的,来这里修行。恰好见到商队临时招聘自由佣兵当护卫,所以想参加一个,也当是一种锻炼,至于报酬多少倒是不重要,哪怕是只管吃住都行。”
商人重利,一听到报酬方面没有要求,当即就有些心动,只是还担心对方有可能是山贼派来的托,所以还在犹豫。
华姬丽见状对身边的伙伴打了个眼色,高忍立刻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本命之剑抽出来,对着胖子商人亮了亮。
那中年商人自己虽然是未曾开启血脉的普通人,但走南闯北的很是见过世面,一眼就从长剑上雾状白点的浓密程度看出眼前的年轻人是个三星黑铁的少年英才,这样的人绝对不至于落草为寇。而且白钢寨几乎是一色的斧之血脉,这点他也是相当清楚的,从未听说过他们有这么一位三星黑铁的剑之血脉。
代销了剩余的那点小小顾虑之后,胖子商人赶紧又向华姬丽和高忍确认佣金事宜,最终商定以商队护卫的最低标准给付佣金,也就是一星黑铁位阶的工资标准。其实单单高忍一个人的身价就超过三个人此时拿到的佣金总和,就算他认为华姬丽没有战斗力,也依然是占了个大便宜。
当然,身为商人,就算要占人便宜,也会说得冠冕堂皇,“你们都还年轻,实战经验不够丰富,所以先给你们按新人的待遇。当然咯,若是真的遇到山贼,而且你们的表现良好,薪酬还是可以再谈的嘛!”
高忍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些,他的目标是利用行脚商来引出白钢寨劫道队,而不是看中那每天一个银元的低廉佣金。要知道,此时他的腰带里还有三十几枚金币的财产,这只是当天客串“蒙面大盗”所得的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则在两位伙伴的腰带里藏着。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大家给点支持吧,你们懂的,某招争取晚上再更一章。然后,明天小爆发一次,三更打底。动力越大,更得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