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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庭院幽深思几许,琼楼玉宇琐春愁。香梅逐影随风去,残瓣萧然赴清流。

眼下,一冬的雪色已然褪尽。乍逢春意,万物复苏。身着一袭紫色芙蓉罗纱裙的我,沐浴在阳光下感受着融融的暖意,顿觉郁闷烦躁已久的心情倏然开朗了许多。

而今,距离我上回‘偷听秦王议事’,已过了一个月之久。那日默然离开了秦王府的书房后,我并未依照连羽觖的话回到自己的房间欲待闭门不出,而是直接往王府密室大牢的方向行去。本已想好,待到达之时,就用我秦王妃的身份喝令住看守牢门的人,以便让他能痛放的放行。而且,我也真的想知道那个被王府侍卫抓来之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却不料在我刚到密室大牢门口之时,猛然被人从身后伸手掐住了脖颈。刚想启口询问对方是谁,虽然明知她不见得会相告。但是话语却被对方抢了先:“想活命,就别出声。走!”说到这,她指力加重了几分,胁迫之意隐伏着寸寸杀机。疼痛窒息的感觉汹涌而至,却只得配合着她的步伐,缓缓的小心前行着。

当我们的身影出现在密室大牢门口,看守之人正迷醉于身前四方桌上的卤味佳肴,酒壶似已被喝空大半。他正微醉的眯着双眼,回首对着铁栏牢门内的刑囚之人,摇晃着所剩无几的酒壶:“喂,要不要也喝点。酒能暖身,也能壮胆。虽然你死期将近,但是俗话一句‘吃饱喝足,好上路。’呵呵呵……”说罢,凄然而笑,那笑声像是嘲笑他人又像是自嘲。闻他醉语痴言,牢中之人并未答话,仍是默然以对。而当看守之人回过头来之时,一把银色飞镖竟穿喉而过。那人倏的倒地,甚至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可见,我身后女子身手之迅捷。

我惊怔于刚才的一幕,就这样僵在原地,忘了移动步伐。忽觉身后扣住我手腕的手往前推了推:“走!”蓦然敛回心神,在那声催促下移步前行。借着密室内昏暗的烛光,我们渐渐接近了那间关押着所谓‘叛国之贼’的铁栏牢门。只见牢门内之人,玲珑金玉丝带束起的发丝略显凌乱,半边脸色苍白,另一半真容被一张冷酷的银色面具遮挡。额上还有因疼痛渗出的汗珠,一袭白衣翩然,脱尘风雅,被利箭透穿的左肩仍在淌着黑血。此刻的他,正侧倚墙壁静坐着,维持着微弱的呼吸。地面右侧不远处,横躺着那支被他拔出扔到一边的沾染着黑色血渍的利箭。

“主人!你,你怎么样了?”我身后的女子见此情形,担忧的惊呼出声。牢内的白衣男子闻声,缓缓将视钱移向我们。“主人,你一定要撑住。紫嫣这就救您出去。”那名自称紫嫣的女子声音哽咽着。此刻白衣男子的眸光却在看到我的刹那凝滞。然而,我的脑海中亦有无数的残忆片段在窜流,似要想起什么,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我记得他。那个在我梦中不断闪现过的具有出尘气质,风雅闲适的男子——楚箫!我上前一步想要将眼前人再度看清楚,也不顾那只掐着我脖子的手是否立刻就能将我脖子捏碎。

“楚箫!”

“云汐!原来你没有死?”

听到此处,紫嫣松了掐着我脖子的手:“宫主?真的是你?!”

我将目光转向轻纱蒙面,一袭白衣胜雪的紫嫣,心中疑问重生:“你,认识我?”

只见紫嫣从腰间抽出一把三尺长剑直劈牢门铁锁。顿时寒光一闪,只听‘咔嚓‘一声,门锁碎裂掉落地上。那剑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紫嫣从怀里掏出一颗褐色药丸递至楚箫唇边:“主人,快服下。‘清风玉露丸’虽不能解除主人身上所中之毒,却能缓解一切毒性。”楚箫依言服下那颗‘清风玉露丸’。片刻后,原本苍白的脸色果见好转。

紫嫣转身看了看外面,凝神静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小心谨慎的对我们说道:“主人,宫主。这里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你们谁也走不了!”人未至,声先到。这声音,如此冷凛狂傲。是连羽觖。糟了,这次居然又被他发现了。不一会儿,外面杂踏的脚步声赫然传来。一队二十人左右的王府精兵已然封锁了密室大牢的唯一出口。每人手持一支弓弩,仿佛只要我们一有轻举妄动,便可随时将我们射杀。而后是迈着稳健步伐,带着冷傲之气,凌然步入的秦王连羽觖。此刻的他,脚穿金缕紫玉靴,身着紫缎金绫锦袍,一副紫金白玉冠将那满头黑亮的青丝整齐的束起。那双黑亮的瞳眸在扫视了一眼众人后回复冷然:“呵,没想到秦王妃也在啊。”说着他移步走近,将我拥揽入怀,在我耳边邪魅的一笑:“王妃还真是体贴呢。知道此等犯人最为嘴硬,故此迫不急待的前来帮本王审问。只是,不知审问的结果如何啊?”

“王妃?”

“宫主?”

那一刻,楚箫和紫嫣二人的眼里皆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疑惑。我使劲挣脱着退出了连羽觖的怀抱,垂首蹙眉,黯然无语,不知该如何对眼前的二人解释,甚至有些事情是我都不得而知的。恍然抬首,接触到的却是紫嫣鄙夷的目光,这时那把闪着寒芒的三尺长剑,正直直的指着我。刹时间,外面似也传来搭弓上箭和拉紧弓弦的声音。我知道紫嫣和楚箫也听到了此时外边的动静,然而我也知道,他们不惧。默然间,直指着我的剑柄被一只沾着血渍的手按下:“紫嫣,不可。”是楚箫,那双紧紧注视着我的眼眸,依旧泛着温柔。紫嫣握着剑的手,随着被压下的力道依言缓缓垂下。

接着,是紫嫣的声音颤然响起:“宫主,你果然变了。你真的为了贪图荣华富贵做了秦王妃。亏得我们当时还那么信任你,那日姚蝶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为了你,我还和她争。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紫嫣的眼里有茫然、有失望,然而这些神情随着她话语的音落而消逝,那眼神忽的转为凌厉:“你这么做,对得起老夫人吗?!”这一声似哀怨,似责问。

老夫人?她口中的老夫人,难道就是在我梦中出现过的那名容貌被毁的妇人么?“紫嫣,不是这样的。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急于解释的我,却不知该如何解释眼下发生的这一切。

话未说完,又被连羽觖冷声打断:“秦王妃何必急于解释呢?”说着,他用眼光凌厉的扫了一眼身前的二人,不紧不徐的说道:“他们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逃了。”语声落,倨傲的脸上带着不屑的轻笑。

“哼,是吗?或许今日鹿死谁手,还没一定呢。”紫嫣闻言,亦是嗤鼻轻笑。而后只见她将右手放入唇边吹了一声口哨。随即外面传来无数杂踏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只见一队轻纱蒙面的白衣女子纷然涌入。众女子皆是和紫嫣一般的打扮,一般的装束。显然,秦王安排在外的那二十人精兵队伍,早已在不觉间被她们利落的铲除。

怔然间,我仿佛看到连羽觖冷凛的目光跟楚箫满含柔情的目光有那么片刻功夫的对峙。随后,感觉到颈项倏然迫近的寒意,刹时间,竟有好几把长剑直抵我和连羽觖的脖颈,这时,紫嫣向秦王伸出手来:“王爷,请交出解药!”

连羽觖瞟了一眼单手按扶着伤口的楚箫,仍是一脸傲然和决绝:“如果,我不肯呢?”抛出略带挑衅的一句反问。

“那么,如果我家主人有任何闪失,你的秦王妃必将陪葬。”冰雪聪明如紫嫣,她早看出了连羽觖对我的重视,故而以我相要胁。说到此,脸上仍是挂着妩媚的淡笑。

“好。算你聪明。”连羽觖从腰际环带佩饰锦囊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瓶,朝紫嫣掷去。紫嫣伸手接住,再次回以淡然一笑:“多谢!接下来,再麻烦二位‘送’我们出府。”

我和连羽觖在众人的‘陪同’下,走出了那间阴暗的密室大牢。然而刚进入密牢外的庭院,果见许多王府侍卫,他们有的手持刀剑,有的手持弓箭,环立在我们周围。如此看来,我们这一行人,仍在王府侍卫的包围中。于是,对峙的局面再次形成。

“王爷,这是何意?!”紫嫣凝眸冷睇连羽觖。

“诛剿叛贼,一网打尽!”这一刻言词中透射出的决绝与冷栗,丝毫没有半点的犹豫。

忽闻‘嗖’的数声利箭破空之声以及女子的几声闷哼。倏然间,几个以剑押制着连羽觖的白衣女子中箭倒地。连羽觖在众侍卫的掩护下趁势脱出险境。

“难道王爷,不想要你的秦王妃活命了吗?!”紫嫣推开押制着我的几名白衣女子,亲自过来用剑抵着我的咽喉,此刻剑锋与我的脖颈肌肤磨擦得已然现出血痕。然而就在此时,早一阵那种噬心的疼痛伴随着头痛欲裂的感觉再次袭来,想要强忍,想要坚持黯然不语,却终究未能坚持多久。看着双方僵持着的对峙场面,终是无力再发一言,眼前的光景再次被一团黑暗所笼罩,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噬心彻骨的痛楚依旧,感觉身体逐渐坠入一片冰冷的黑暗,意识瞬间消弥。

不知这样无意识的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只有侍女如月随侍在身边。后来,我向如月询问起那天我昏倒以后的事情。如月犹疑了片刻,婉然甜美的声音终是道出了那天我昏倒以后的情形:那一刻,秦王爷趁我昏倒在地,对方不及提防之时,下令放箭。后来紫嫣为了掩护楚箫脱离险境,身中数箭,血染白衣。最后跟众白衣女子一起倒在了地上的血泊中。而另两名白衣女子则负伤护着楚箫用轻功越墙逃离,终不知去向。

之后的一个月里,身为秦王妃的我,像是被禁了足。除了自己的房亭小院,偌大的秦王府,却是再也没有我能单独行走的地方。然而,这一个月来,连羽觖也再未露面。他在恨我吗?还是在有意回避?然而,我丢失的记忆里,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真相?

思绪百转飘移,视线从渺远处收回。才感觉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渐褪。原来竟坐在小院的石桌旁,想了一天的往事。忽闻几声雁鸣,蓦然抬眸,竟是雁过留声,纤云如絮之景,好美。此刻,落日余晖映照下的小院,几树桃花正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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