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云玦面沉如水地走出房间,帝祯见她心中郁结有事,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两人一到殿外,琉云玦并没有挽留帝祯,与他一出玄光殿便分道扬镳。
帝祯似也有心事,并未与她再做纠缠,离开玄光殿后却没有回自己的宫邸,反而去向帝章的倾鸾殿。
琉云玦一路心事重重,心心念念都是解救凤念无的法子,辟寒金已不可得,唯有释业紫风可解咒术,但是他会肯么?光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琉云玦这样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却渐渐偏离了回映月殿的方向,竟鬼使神差的回到了月阑殿。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大殿门口,月阑殿的一干宫人见是她,皆出门相迎。虽然从前她与他们都是这殿里的宫侍,可如今,她却是正牌的上神,呼风唤雨的主子,而且即便是从前在月阑殿中,顶着“琉云”的姓氏,这特殊性也是不言而喻,宫中之人也是将她当半个主子来对待。
“神女,好久不见!今个怎地回来了,是来见岁君的么?”那迎上来的一人笑着问道,脸上皆是殷切。
琉云玦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是回来看看,岁君,可好?”
“嗯嗯,神女直接进殿吧,我去通报岁君。”
琉云玦笑笑,“不用了,我直接进去吧,还跟从前一样。”
那宫人一愣,随即绽出笑靥,猛地点点头。
从殿门口一直往内,琉云玦一路驾轻就熟,心下却有些淡淡的怅然,她确实很久未曾来个月阑殿了,琉云夕白……可好?
可好?可好?……
琉云玦自嘲一笑,说到底,她还是自私,从头到尾皆是把心念放在自己的身上,在知道她只是琉云夕白分出来的一部分时,确实有些自怨自艾,并明里暗里总是避着他,心中放着一道坎,总也过不去,可终归到底,琉云夕白并没有害过她。
他给予自己生命,又在这一万年的时光里,给了她许多照拂,如父兄,如亲友,如归宿……
叹了一口气,琉云玦摇摇头,抬眼看了看月阑殿里永夜的景色,却是笑了笑,径直朝大殿后的绯厅中走去,这个时候,想必他会在那里。
绕过云端堆起的回廊月洞,绯厅之中,被夜色缭绕的桃,一树一树的盛开,像是连天而去的火焰,燃烧在幢幢暗色之中,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一杆白衣长身立于万千芳菲之下,翻飞的月白衣袂如腾起的烟罗,层层旖旎,散漫在那人的周身,让那人恍若在云端风顶之中,飘然翩然,逶然迤然。
琉云玦立于一处月洞之下,看着那人背对着自己远远的立着,慢慢地向自己回过身来,与万年来无数个日子里经历的一样,冰清的银眸半阖着,淡淡扫向自己,恍若眼中无她,又恍若眼中尽是她。
“琉云玦。”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没有惊喜,没有期待,也没有指责,平平淡淡,若即若离,却像是跨过了万年的荏苒,轻轻诉了一句,“你回来了。”
琉云玦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冰清的脸,此时在她眼中,却是如此的亲切,让她依赖。
一颗泪静静地滑落,宛若一粒璀璨的珠子,轻轻跌碎在地面上,发出珠玑撞玉一般的美妙声响,宛若她的声音,“我回来了。”
是的,她回来了。
琉云玦向前迈进了几步,慢慢地走到他的身前,眼中噙着累,泪中带着笑,她看着琉云夕白,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嫣然一笑,
“你可好?”
琉云夕白点点头,却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继续看这漫天的芳菲。
琉云玦上前与他并立,笑道,“我当年栽下这些桃树,未曾想月阑殿的永夜,也能让它们盛开,确实是漂亮……”
“嗯。”那人淡淡地应声。
琉云玦转身与桌前落座,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周围的景致,也是声色未动。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立,两相无言,却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一种亲近与自然,灵魂深处固有的牵绊将两人无形的联系在一起,默契陡然而生,比从前的任何日子都要来得强烈。
琉云玦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终于慢慢转过身来,优雅地坐在她的对面,却没有看她。
琉云玦似想到什么,起身进殿为他泡了一壶茶,就如从前一样。
又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月阑殿里的宫人以为两人许久未见正在叙旧,也不好过来打搅,直待琉云玦突然想起凤念无的事情,不由的心情急躁起来。
茫然地起身,正欲说些什么,却在那人一双冰清的眼眸下顿时失语,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琉云夕白并未看她,却是淡淡地说道,“你若有事,自行离去。”
琉云玦一愣,转而又是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嗯。”
随即转身欲走,刚要总月厅中折走,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那人近似孤寂的傲然身影,心中却陡然起了一个念头,若没有自己的陪伴,琉云夕白,也该是寂寞的吧。
嘴角不知不觉地托起一丝浅笑,她看向那人,在心中暗自说道,夕白,等我救回念无,一定回来陪你……
起身离开月阑殿,琉云玦御风疾走,万千云层如巨大的棉花一般,向着她的身后飞退而去。
她轻蹙着眉头,向着的方向,却是清玄湖!她要找敖生,与他交换凤念无的生机!
方从九天而下,琉云玦心中莫名有些焦急惶躁,对周围的动静却是全然没有察觉,正待再提一股气加快速度,却见云层之中冲出一抹红色的身影,夹带着重重杀气,气势汹汹地直扑她而来。
那人手握着一把锐利长剑,二话不说就刺向琉云玦,恨意如地狱的业火一般在眼眸中燃烧,那人利声尖叫道,“琉云玦,纳命来!”
琉云玦冷不防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往一旁闪身,堪堪避过那人的杀招,定睛一看,却是面色苍白虚弱的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