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云玦见到她眼中的轻蔑,倒也不以为意,向前方的芷青神女福身一拜,轻笑道,“见过芷青神女,小神领了岁君的吩咐,来天卢浮境寻一样东西,料想既是春朝会期间,九天上神与凡间花神都会到此一聚,寻这东西也不会太难。”
芷青神女对她轻轻点头回礼,仍是那淡淡的神情,问道,“岁君可好?”
“岁君今日一切安好,头几日还向小神说起要参加此次的春朝会,却未曾想近日事务繁多,特吩咐了小神前来拜赏众位神女的风姿华彩。”琉云玦向她应道,此女她从前也见过几回,她与她姐姐芷华神女,一个高傲刁蛮,一个谦和优雅,虽然旁人对各自的评价不同,却也知道两人都不是那易与的主。
见琉云玦摆出岁君又将她抬了一番,芷青神女果然面色霁了几分,带着几分妩媚的凤眼一抬,淡淡看向她,问道,“方才你说岁君所求的东西会在这春朝会上出现?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是月阑殿岁君想要却没有的?”
琉云玦一笑,说道,“神女说笑了,这天地间无一人是万能的,更何况是岁君,那自然也有想要而没有的东西,”说罢向跪在地上低低抽泣的那人看到,似十分惊诧,又带着几分欣喜,“哎呀,原来要找到的东西就在这里!”
见她这样一声惊呼,一旁几人连着那地上跪着的都是一愣,却见她对地上那人问道,“这位可是那酿出郁馨凝的神女?”
芜柳被方才几人一顿折腾,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见琉云玦问她,也是一惊,怕又是什么灾祸上头,怯怯地用泪眼看了她一眼,见似乎不是大难临头个迹象,才轻轻点了点头。
琉云玦见她点头,眼眸一亮,抬头对芷青神女说道,“岁君让我来寻的那郁馨凝正是这位神女的出品,不知芷青神女可否让这位神女赐一些与我,也好让我回去复命。”
芜柳听她这样一说,心中也是一惊,身子更是一软,“这……”
琉云玦见她惊吓,故作了好奇地问道,“如何?神女可是有难处?”
芜柳以为琉云玦要怪罪于她,当下泪眼婆娑地说道,“上神有所不知,那郁馨凝并非现成之物,我,我……,现下拿不出。”
一旁芷青神女见两人在自个面前一来一去,心中早就明白了琉云玦的打算,当下面色已经有几分难看,笑意也冷了三分,“月使莫不是还想带这花妖去月阑殿?”
琉云玦抬眼看向她,对她面上的冷色置若罔闻,笑着说道,“若是如此便是最好,想那郁馨凝也是现酿的最为香醇。”
芷青看着她,却是恰到好处的一笑,说道,“我倒是也想让此女跟着月使过去,只是啊,此女现下正犯了事,一个待罪之人去月阑殿那样清幽雅致的地方,怕也是给岁君沾染了晦气,若又坏了什么事,日后说起倒是我锦青殿的不是了。这郁馨凝,我看月使还是另做打算了。”
说罢略带深意地一笑,眼中闪着锐光看向琉云玦,淡淡说道,“岁君那要问起来,我帮你担待着便是,说出去,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琉云玦眼眸微微一眯,静静地看着她,这芷青神女是在警告她,让她不要多管闲事,不然自己今日谎冒岁君旨意,在天卢浮境管她锦青殿内务私事的事被她告上去,她琉云玦也吃不了好果子。
琉云玦当下心中自嘲一笑,也是,就自己这点伎俩,也想从芷青这样活了数十万年的上神手中夺人?当下也觉得自己这个闲事确实管得有些自不量力。
有些无奈地看了地上那人一眼,正欲拜退,却未想到那地上的芜柳竟然一把轻轻抓住了她的衣袖,让她一时走不脱。一双含泪氤氲的美眸,像夜中的点漆的星辰一般,殷殷地望着她,然后一声一声地苦苦磕拜道,“小神,小神愿随上神去,去为岁君酿郁馨凝,求上神成全,求上神成全……”
琉云玦怔了一下,芜柳眼中的凄切顿时差点让她陷了进去,让她莫名想起了那个,令她至今仍觉亏欠不已的人……,听蝉。
当下竟不忍甩开她的手,在原地顿了半晌,琉云玦一时间似有些怔,脚下似有千斤重,怎的也迈不开步子。琉云玦一咬牙,转瞬间脸上堆满了笑,一字一顿地说道,“芷青神女,您说我在此地拿不到郁馨凝,风君那里,会不会有呢?”
那芷青神女当下面色一变,脸难看到不行,有些失控地咬牙切齿,“琉云玦,不要以为你姓琉云,就可以在我面前耍这些伎俩,便是岁君在此,也会给我锦青殿几分薄面,我念你年少无知到处惹祸生事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是再失了分寸,休怪我锦青殿秉公行事了!”
琉云玦见她气恼,当下也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将笑脸凑上去,笑嘻嘻地说道,“神女此话严重了,小神只是向神女求个恩典,若是神女让我将这地上的花神带走,也省得我往风君那跑一趟,神女,您说是么?”
琉云玦言下之意便是,你让我带走人,我便不去风君那告状,虽然那九天之上的风君不一定会记得还有这样一个小小花神因他遭罪,但若是有人这样说出去,那不光是风君,怕是连你芷青神女的脸都不会那么好看了。
那芷青神女正要发作,却未想到一阵不止从何处来的厉风突然向着天卢浮境中的几人挂了过来,那厉风力量与速度之巨,竟让琉云玦猛然没有站定,被吹得打了一个趔趄,狐疑地向风的来势探去,却被眼前看到的景象震惊!
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何时竟悄无声息的到了这天卢浮境内,就站在离她们不到二十米的位置。那人一身天青色锦袍,背覆黑色披风,黑色披风上缭着八只金色的瑞兽,姿态各呈,栩栩如生,及腰的银色长发被一只纯金发冠高缚成一束,那人背面黑、银、金三色相交织成辉,与天青色锦袍相映,更衬得他身姿高贵而不可及。
琉云玦心中的震惊已无法言表,只看到那人的背影,便已认出来人是谁,这不是景雨听蝉又是何人?不!该说是那重新归世的创世之神,敖生!让她惊异的是,上回见他之时,他身上只有魔性,而此时的他,一身沛然的神气充盈,俨然是他神魔之性都已回归的征兆!
芷青神女也察觉到来人的不寻常,那人一身正凛神气,但其中又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魔气,若说是神族,单看背影她却能肯定自己从未在神界见过此人,但若是寻常魔物,敢只身前来天卢浮境,那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那人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转过来,芷青神女睥睨着来人,稍稍偏过头却见琉云玦一脸复杂的神情,不知是震惊是恐惧还是悲恸。
芷青淡淡地向身边已经被那人一身沛然神魔之气震住的女侍扫了一眼,那女侍猛然回过神来,向前试探地唤了一声,“不知这位上神,来天卢浮境所为何事?”
那敖生似听到身后之人的喊话,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是背对着而立,仿若正在欣赏眼前风景一般,静矗凝视着前方。
那女侍见黑衣人没有理她,当下也有些恼,再次提高了声音唤道,“我们乃锦青殿神女,来人为何不敢露出脸面来,莫不是有何不敢见人之处?”
敖生听到她说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向后面发声之人望来,“嗯”了一声,微仰着头睥睨着后方一干人,微眯的狭长眼眸里有着明显的不悦,醇厚冰冷的声音突然自薄唇脱出,“方才是汝聒噪?”
琉云玦见他慢慢转过身来,负于身后的右手似有动作的迹象,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立刻身形急转向后方疾奔,从地上拽起芜柳,又将芷青神女扑倒出几丈外,拉着芜柳边往一旁闪躲一边疾呼,“要活命的快跑!”
那芷青被琉云玦一阵怪异的动作弄得一愣,发觉自己竟被她一下没头没脑地扑倒,当下心中怒意渐生,正要翩然起身,却只觉身后一股强大气劲直袭而来,芷青来不及反应,直觉地转身凝起神力与扑面而来的罡气相抗,却未曾料到那罡气竟是如此巨大,当下只感觉到自己不堪一击地被那罡气一下撞飞,顿时间四肢百骸连同五脏六腑都似撕裂开来,芷青的身体飞去数十米,直撞上一棵大树才轰然一声停下来。
而身后未曾反应的女侍们,身体早已被那轻轻一击撕得瞬间会飞湮灭,连点碎布渣滓都不剩。琉云玦幸而反应得快逃得远,却也被那一击扫中,内腑受到重击,只觉喉头一腥,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浓血。
芜柳正好被她挡在身前,只受到罡风余力的撞击,身上除了点皮外伤倒也没有大碍,抬头却见方才护着她的神女重伤吐血,当下又惊又急,睁大了还含着泪水的双眼,直直地盯着琉云玦,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琉云玦见她暇傻了,眉头一皱,也顾不得身上受没受伤,拉着她的手喝道,“快跑!”却还没跑开两步,就感觉到身后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身子往后一拽,芜柳的手从她的手中脱出,不由地惊叫一声,“上神!”
琉云玦还未再碰到她的手指,身子就被那股吸力往后脱了十几米,却感觉一只手突然抓住后背的衣襟,不用看,光凭那人身上散发出的诡异的神魔之气便知道是谁。
被那人的手重重抓在肩上,手上强大的气劲直接拍在身上,琉云玦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胸腔内血气再次翻涌,又要喷薄而出。
琉云玦几乎要因为这剧烈的疼痛昏厥过去,正在神志涣散之间,却听见身后不知轻重地抓着自己肩头的那人冷冷的醇厚之音脱出,似不确定地问道,“汝,身上带着那块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