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鸨鸟妖

獠野钢牙看了看浑身是血的景雨听蝉，剑眉微皱，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抓起景雨听蝉的手腕，察过脉象之后，说道，“你的魂力溃散，显然不是方才受的伤，是何时发生的事？”

景雨听蝉顿了一下，脸上有着隐晦神色，字斟句酌说道，“去年春天受的伤，具体何事……”

见他话中吞吐，獠野钢牙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既不便说明，我也不会细问，只是你的魂力早已溃散，冥冥中似曾经有一股力量吊起，只是现在我探查不到这股力量，似乎之前有人为你续过魂，只是现下不能维继，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你会魂力尽丧，神销骨灭。”

景雨听蝉听到他的话，神情却很平静，似乎是早已知道这个结果，自嘲地轻笑一声说道，“是御灵珠，只是前些日子不小心被人盗走，现下我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身体状况也清楚得很，人各有命，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是生是死，全看老天爷的安排罢，在此还是要多谢阁下的提醒。”

“不客气。”獠野钢牙神情淡然地说道，微微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正要动作，却被一旁孟胡溪突然开口打断。

“牙大哥，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越来越紧，怎么办？”孟胡溪抬起头望着他，面带忧色地指了指脚踝上缓缓缠绕的碧绿藤萝。

她一句“牙大哥”出口，当下景雨听蝉差点一口憋不住噗笑出声，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笑意，微微耸动着肩膀，一张苍白的脸也憋得通红。

獠野钢牙倒是神色如常，却还是有些忍不住，面无表情地说道：“叫我钢牙便可。”低头扫了一眼她的脚踝，他是狼妖，夜视的能力属于天生的本能，一眼便看清楚她脚踝上是他方才在战斗中施术缠上去的，指尖妖力一动，那藤萝立刻又活跃了起来，一圈圈地自孟胡溪的脚踝上退去，慢慢向未被方才碧羽南松一击破坏的密林缩去。

孟胡溪见脚上的藤萝慢慢撤走，当下也很惊奇，自言自语呢喃道，“这些绿萝，竟像是有了意识一般，自己会动呐……”

却见獠野钢牙转身向身后的密林走了几步，不再与她说话，此前听说他要带他们走出清玄湖，当下就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景雨听蝉那厮也小心操动者断手断腿向她挪了几步，一脸憋笑地低声说道，“你，你可真有意思，你怎么想到的？牙，牙大哥？……哎哟，笑死我了……”说罢肩头又抑制不住地耸动起来，狭长的眼角都快憋出泪来。

孟胡溪横了他一眼，有些见怪不怪地低声说道，“这有什么？我们那都叫大哥大嫂。”说罢对他翻翻白眼，一脸鄙视。

“牙，牙大哥……你也该想想这样叫着，噗……”景雨听蝉捧着肚子，再也忍不住，终于噗笑出声，还要把口中的话说完，“这样叫着太……哈哈，我还嘴大哥呢……”

孟胡溪面上一黑，额头上青筋一阵猛跳，这厮，怎么话到他嘴里，都成这样了……，愤愤地横了他一眼，“那行，那我以后就叫你嘴大哥，你自己说的。”

景雨听蝉面上的笑马上凝住了，面上一黑，咬牙切齿地威胁，“你要敢这样叫，我就掐死你！”

两人正要再继续斗嘴，前面獠野钢牙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们，“你二人行动不便，我们骑獠狼而行，可以最快离开清玄湖，我送你们到立楚境内，之后的路在下便不再同行。”

两人一愣，点点头，顿了一下，景雨听蝉问道，“清玄湖到底是在哪国境内，我之前却未闻过有这样的地方。”

“赫云与立楚交界之地，清玄湖周围有阵法围护，寻常人很难进入，所以凡人知道它的甚少，却是妖界重要的聚集地，此地是獠狼族的领地，再沿着湖岸过去百里是鸨鸟族的领地，穿过那里，便可到立楚境内。”说罢顿了一下，看向景雨听蝉，“你们若不去立楚，我们可以返回赫云，只是同样的，出了清玄湖，你们的安危便不再是我的责任。”

景雨听蝉长眉微皱，想了一下，说道，“不用，我们直接去立楚。”

獠野钢牙不再说话，看了一眼一旁有些愣的孟胡溪，然后转身向着密林，一声盎扬的狼嚎从喉中发出，冲天破云，响彻整个清玄湖。

狼嚎激起林中倦鸟惊飞而起，一时间倦鸟惊啼鸟翼闪动的噼啪声连绵不断，不消片刻，便闻见一阵快速而来的扑动声悉悉索索向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而来，几匹獠牙大张的巨狼从密林之中钻出来，嘴中喷着热气，嘶嘶作响，虽身形巨大形貌骇人，却直接来到獠野钢牙的脚边，恭敬地匍匐下高耸的狼躯，两只前脚伸直伏在地上，后腿蹲着，似在等候人骑上去。

獠野钢牙对着被此情此景震惊得目瞪口呆的二人说道，“你受了伤，那位姑娘怕也是跟不上我们的速度，坐着獠狼，可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清玄湖。”说罢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如何称呼。”

“景雨听蝉，她是我的表妹孟胡溪。”景雨听蝉答道，对身旁孟胡溪看了一眼。

景雨听蝉此话一出，却见獠野钢牙眼中锐光一闪，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二人一眼，片刻之后神情又恢复如常，对着二人平静说了句，“走吧。”

獠野钢牙话音刚落，那两匹巨狼便轻轻抖了抖头，立身而起，轻踏几步来到二人身前，同时低下庞大的身躯卧在两人身前，一如之前对獠野钢牙的恭敬。

景雨听蝉对獠野钢牙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将受伤的腿撂了上去，稳稳地坐在狼背上，受伤的手方才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已经不再流血，却仍是剧痛不已，勉强将手臂架于胸前，以免它再次受伤，另一只手抚上獠狼宽大的背，握紧背上的狼毛，只觉手中狼毛如刺一般柔韧而坚硬，竟如豪猪背上的尖刺一般。

一旁孟胡溪见景雨听蝉率先坐上狼背，心里咯噔一声，她对这东西还心有余悸，谁叫方才的经历实在太让她难忘了，更何况那血嘴獠牙就在自己眼前。

正在怔忪之间，却见前面的獠野钢牙一双锐眼微微眯起，眼眸中有不耐的神情暗暗闪动，当下也不敢在磨蹭，一咬牙，赶紧抓着狼背上的毫毛爬上去，当下一坐，臀下的触感更是让她心里毛耸耸的，浑身有些不自在，这……，狼毛，扎着屁股真疼……

刚一坐定，身下的巨狼便站了起来，还未等孟胡溪准备好，身下一阵颠动，獠狼已经开始沿着湖岸的方向往前狂奔！

“啊……”地一声惊呼，身下突来的颠簸险些让孟胡溪摔了下去，再也顾不得其他，赶忙用手一把抱住獠狼粗大的脖子，耳旁只听见狼嘴里发出急速的喘气声，湖边湿冷的寒风刮着脸颊在耳边呼啸而过，有些好奇地抬起头，将卧趴在狼背上的身子稍稍撑起。

喝！只见远处的景物迅速地向自己眼前逼来，让后被远远地甩在身后，远处熹微的晨光似乎越来越亮，正在向着自己飞奔而来，云层涌动着晨时的寂静，薄淡的霞色从地底之下渐渐晕染开来，似乎即将在下一刻破云而出，绽光溢彩，绮华万端！

似乎……，这样的感觉，其实，也相当不错！

慢慢适应了身下巨兽的奔动，孟胡溪直起身来，如景雨听蝉那样用手拽紧狼毫，享受着这样难得的恣意飞奔，仿若飞腾在云端之上，这种头一次的奇妙体验，让她心中竟生出无比雀跃，连心似乎都要跟着巨狼一起飞奔起来！

景雨听蝉见狼背上的她似乎是十分喜欢这样的骑狼狂奔，当下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确实，这一路上的连番奔命，已经好久没让他觉得如此放松了，至少暂时不用担心来自各方的追杀，压在腹中的那一口气，也慢慢舒了出来。

两人骑狼一路奔驰，身旁獠野钢牙却是徒步飞奔，只见一个玄色身影矫健的窜动在二人两侧，似是驭风，似在踏浪，猎猎衣袂翻飞翩动，如墨黑发临风张扬在身后，与他深刻的五官相得益彰，衬得他越发的俊朗不羁。獠野钢牙一路跟在两狼身旁，没有落下半步，心中却在暗暗警惕，再过半里地便是鸨妖的地界，不要横生事端才好！

两狼三人一路奔行，眼见着前面的湖面越来越窄，竟像是到了尽头一般。片刻之后，一条奔腾翻涌的大河出现在几人面前，该是到了清玄湖的上游源头。

只见紧跟两人的獠野钢牙此时靠向景雨听蝉，一面不停跃动，一面说道，“此河上游便是鸨鸟妖族境内，过境之后便是立楚国，我们要快些通过，中途不能停，不论遇到何事，也不能离开狼背！”

见獠野钢牙神情冷肃，料想这鸨妖族境内怕是有什么不妥。当下点点头，神色警觉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手抓紧狼毫，将身子稍稍俯低，一副随时防守的姿态。

獠野钢牙清啸一声，那两匹狼突然变换了奔跑的姿势，由原来的两狼并行换成了一前一后直线飞奔，强壮狼腿迈得更开，奔跑的速度突然加快，坐在狼背上的两人顿时只觉周身驭风，其势若飞。

景雨听蝉坐着的那匹狼奔在最前面，随后是孟胡溪，獠野钢牙腾跃随后，三人沿着河岸上疾奔，河岸两旁是茂盛的密林，这条河从密林山谷深处蜿蜒而下，一直注入清玄湖中。此时巨大狼脚踏起河岸边泥沙，激起一线淡霭的烟尘，獠狼急促的喘息声与踏沙而行的悉索声在低矮山谷中穿行而过，激起岸边阵阵鸟鸣，惊鸟拍翅而起噼啪作响，倒是让这山谷有一种诡异的静谧。

突然间一阵急促而起的鸟雀惊叫声从密林之后的山丘传来，随后一大片黑压压的密云向着山谷压来，其间夹杂着电闪雷鸣一般的声音，似有万钧之势，直袭向正在飞奔而行的三人！

景雨听蝉循声望去，却见那密云顷刻见就要覆上头顶上空，却不是乌云，而是一大群乌压压的大鸟，一只只腾飞在空中！

巨大异鸟大张着尖锐的喙，发出刺耳的鸣叫，乍一听宛若闪电雷鸣。大如斗的头长着如猫一般圆滚滚的眼，嗜血的冷光在漆黑的眼珠中流转，两只鸟爪更是巨大无比，趾尖长着锐利的钩子，身大如鹏，双翅展开遮天蔽日，最诡异的是，这异鸟的大头上竟生着如猫一般的尖耳，随着鸟身腾飞的上下起伏，一张一张地抖动着。

身下两匹獠狼见此情形，纷纷长嚎一声，啸音若利箭离弦，只往天空射去，瞬间搅乱诡动着雷电之波的鸟叫。两狼身形未动，只是奔驰得更加飞快，带起疾风一路在景雨听蝉与孟胡溪两人的耳边呼啸而过。

断后的獠野钢牙身形疾动，矫健身形跃动更高，每跃一步都高高超过两人的头顶，似是怕这些异鸟突然从上空向两人攻击。

鸟群中突然飞出一人，手中捏着一把长弓，一身劲瘦乌衣，邪魅的俊脸上一双挑高凤目冷冷注视着下面疾驰奔命的几人，带着几分怪异的嘶哑之声说道，“獠野钢牙，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公然闯我鸨鸟族的领地，难道你当那所谓的休战协议是一纸空文，或者你当我鸨妖族全是死的么？！”

獠野钢牙却不说话，只是绷紧了身子跃动得更高，带着两匹巨狼奋力沿着河岸向前冲，似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狼背上景雨听蝉也是如临大敌，顾不得手脚的伤痛，更加伏低了身子完全贴在狼背上，将两脚贴着狼腹的两侧，清晰地感觉到狼身肌肉的张弛。

孟胡溪抬头看着飞腾在半空中的那人，天上那人随风翻飞的乌色衣袂让她有几分熟悉，心中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晃，孟胡溪恍然大悟，这人是鸟妖！他身上衣物的布料以及轻巧的身形，十分肖似碧羽南松与伯劳燕离！

那人凤目一眯，略显阴柔的脸上全是嗜血的兴奋，眼中杀气迸发，冷着声音狠狠说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在找死，很好，现下就让鸨鸟喑尘领教你獠狼族的手段！”

说罢鸨鸟喑尘拉开手上的长弓，一只利箭随后破空而出，箭身之上还带着嘶嘶电光，缭绕在利箭上噼啪作响。

那箭快如闪电，直接向着三人射来，身下巨狼瞬息间一跃而起变幻姿势，獠野钢牙也不出招反击，只是护着两狼堪堪避开利箭的攻势，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一路疾奔。

利箭划破长空被三人闪过，直接撞上河岸，顿时轰隆一声巨响，河岸上沙石悉数炸开，噼噼啪啪地溅向河水密林之中，激起皎白水花与无数栖岸飞鸟。

见一击被下面几人避过，鸨鸟喑尘将手一挥，迅速往身后鸟群一退。大巨大的鸟群似是得到他的指示一般，纷纷向着几人正在疾驰的上空飞来，随着他们奔逃的方向一路飞去。

鸟群接下来的举动让河岸奔驰的几人十分骇异，只见那些大鸟展翅而飞，将双足往前稍稍勾起，肥大的屁股正对向下面奔走的人与狼，肚中粪便激喷而出，一时间那糟污的腌臜之物如高空中奔泻而下的瀑布一般，正向众人头顶浇来！

伏在狼背上的孟胡溪抬头见到此景，面上剧烈抽搐着，脸色暗黑如锅底，这……，鸨鸟妖攻击的招式也太没品了吧，这不是……，喷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