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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暗战

百无聊赖又有些抓狂地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孟胡溪托着头,状似十分娴静地看着窗外的那株淡荷,刚刚挣出水面的嫩绿荷叶,卷成一个小小的尖,俏生生地立在水面上,旁边舒展的荷叶优雅地随风动轻卷,池面下一尾红色锦鲤,悠闲地曳着轻纱淡绒一般尾,圆圆的眼睁着似琉璃,将圆巧的嘴贴在水面上,一张一阖,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本来是一幅美若四月烟尘的人间初春丽景图,但是,从隔壁庭院里传来的那一阵阵尖利刺耳的拨琴奏鼓之声,让孟胡溪的脑袋隐隐作痛。那弹琴鸣鼓之人似在发泄怒火一般地将琴弦鼓面一度乱拨乱敲,本来其声铮铮的曼妙琴音,此时如冷硬的金属无章相撞一般嘲哳刺耳,软皮的鼓面被虐待一般地敲得哐哐作响。那琴弦每震动一下,皮鼓每敲响一下,孟胡溪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就随着这颤动鼓动一跳一跳,生生扯得又麻又痛。

僵尸一般地扭了扭已经僵硬的脖子,无奈地抬头向乖巧地立在一旁的小丫头望了一眼,那叫荷华的丫头立刻机灵地上前凑近,轻语温言,“溪小姐想要什么?”

“……”看着笑靥如花的小丫头,孟胡溪默默地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僵硬的脸挤出一个和善,但看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能不能……让隔壁那人,歇息一会儿?……”

那小丫头一笑,依旧是那种轻语温言,“溪小姐不喜欢蝉少爷的琴声么?近几天蝉少爷身子不大好,特意叫了人搬来了瑶琴玉鼓,没事就在庭院里弹琴拨鼓,纾解病气。溪小姐若是不喜欢,奴婢这就去隔壁看看,问问蝉少爷什么时候可以练完。”

还瑶琴玉鼓……这听着,比地狱里来的催命魔音还要可怕,这个景雨听蝉,到底是要做什么?!她一大早就言明自己并不想待在景雨家,但明摆着这些人不会放她走,而且……,让她抓狂的是,那日说什么为她收拾好了屋子,没想到竟是在景雨听蝉的“蝉院”隔壁!说什么景雨家最好的庭院就是这两处了,可见大爷待她真如嫡亲女儿一般娇贵,连住的都跟景雨听蝉相近。

孟胡溪额上青筋这次是快跳断了,那****跟着那黎管家一进到这里就觉得上当了,这开什么乾坤大玩笑,自己住的地方居然跟景雨听蝉仅一墙之隔!说什么正好两兄妹可以涵养一下感情,想到这个孟胡溪脸就一抽,什么涵养一下感情?是摆明着让那厮就近整着自己玩罢!

果然,景雨听蝉那厮相当给她面子,知道她住在隔壁的第二天,就搬了一大堆东西过来,变着法地整她。第一天是不知道从哪弄进来的一只癞狗,身上的毛掉得秃秃斑斑的,浑身的潲水脏泥,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堪堪写着几个字:“我是溪小姐”。

那癞狗被景雨听蝉从那院墙里丢了进来,在孟胡溪的院子里打着转的满屋子遛,也不知道真是不能,还是知道是景雨听蝉放进来的所以不敢,这一屋子的娇柔丫头没一个能抓住,笨手笨脚的奴仆上前也没能逮住一只狗,这狗还偏生恁是赶不走。

孟胡溪冷冷看着那只癞狗在自己眼前跳来挑去,最后还在自己簇新的衣服上留下几个乌黑的脚印,那张傻狗脸流着哈喇子将挂在脖子上的那块木牌上的墨字都浸湿了,牌子上本来还算俊逸的“溪小姐”三个字润湿成歪歪扭扭的,好像一个病到直不起身的老妇,伛偻着身子前俯后仰还不忘狠狠地嘲笑自己。

深深吸了一口气,从那奴仆手中接过棍子,大声一喝,让满屋子的仆役丫鬟停下,顺手将荷华放在食案上的肉脯翻倒在地上,朝那狗冷冷一笑,孟胡溪将那棍子超光洁的地板杵了两下,见那狗果真被地上的声音吸引住停了下来,睁着傻狗眼愣愣地看着她。

孟胡溪一笑,将棍子朝地上的肉脯点了点,那狗两只耳朵一动,搭出长舌头哈哈出气,后腿一歪,蹲在地上然后又对她看看,孟胡溪见它快要上当,又将棍子朝那肉脯点了点,这次力道更轻了些,只稍稍朝肉脯上一放,就将棍子朝身后一缩,不让那狗看见。

癞狗果然竖起后腿立起身来,将舌头一伸,好似讨好的对她摆摆尾巴,慢慢向前走了几步,见孟胡溪没有动作,身后的木棍也没有动弹半分。胆子渐渐大起来,先是慢慢走,后面几步是四腿连趴直接奔到那顿肉脯前,乐滋滋地吃了起来。

孟胡溪看着那狗吃着自己翻倒在地上的肉脯,也不动作,只是眸光更加暗了几分,手上也没有动作,似是等待什么。待那狗快将地上肉脯吃完,正要抬头看她准备再要食的时候,孟胡溪瞅准时机抡起棒子猛地敲了过去!

那狗“呜呜”一声惨叫,正要四处逃窜,孟胡溪哪肯放过它,又狠狠地将它敲了两棍子,打得那狗蔫巴的趴在地上“呜呜”直叫,孟胡溪冷哼一声,她孟胡溪向来就是如此,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温柔的小女子,向来有仇必报有恩必返。

你待我好,我便待你好,你打我一棍,我便回你一下,你欺我一丈,我便返你一丈。从来就没有心慈手软的时候,要说孟胡溪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山野悍妇没见过世面,那也随他去。反正在孟胡溪的字典里,要哭就哭要笑就笑,该怎么的就是怎么的,现在你弄只狗来戏耍我,那我也让你瞧瞧我的手段!

孟胡溪从小在那山村里长大,景雨听蝉这样的大少爷没见过,但阿猫阿狗的野畜飞禽倒是见着不少,这些畜生的习气她摸得一清二楚,景雨听蝉这一回合落在她手里,可讨不着好!

孟胡溪将那打得蔫巴的癞狗向屋外拖出几丈,又一想,将那狗脖子上挂着的木牌子摘下来,就着屋里玉案上备好的笔墨,在“我是溪小姐”后面又添了几个笔迹娟秀的字——“的病表哥”,这连起来正好是“我是溪小姐的病表哥”。

刚刚被她一系列动作吓得目瞪口呆的丫鬟们终于反应过来,还有些心有余悸地凑上去,看到她在牌子上写的东西,惊呼一声,赶紧捂上自己的嘴,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一脸惊恐。

孟胡溪看着她们的表情直想笑,怎么,就许那边的正经主子欺负她,她这半路来的便宜主子讨回去都不行?

也不说话,亲自将那牌子狞笑着挂回被她一顿饱揍的狗身上,孟胡溪拽着那狗的后腿一把将它提了起来,大步走到那堵院墙边,抬头看着那丹墙碧瓦,上面的天空蓝盈轻柔如羽绒,淡霭的云朵悠闲地浮起在万里碧空中,如一只只巨大轻盈的船,像在召唤她一般。

一使劲,手臂向上一甩,哗啦一声将那狗从这边抛到墙那边去,只听那狗嘭的一声摔在那边院里的地上,又是一阵“呜呜”惨叫。拍了拍手上的污泥和狗毛,孟胡溪的心情大大地畅快起来,哈哈!可好好出了通这阵子受的恶气了,再不让她发出来,迟早得憋死!

正要转身大步的回自己的院里,却听见围墙那边一阵骚动,又是惊呼又是斥骂,孟胡溪一听心中更是畅快得紧,当下就在想象此时病怏怏的景雨听蝉一脸苍白气得牙痒痒的模样,心中畅快地大笑三声。

第一回合孟胡溪险胜,但这景雨听蝉也很是给她面子,没有一点要罢手的意思。到了第二日,便是这噪音一般的琴鼓之声,就杵在那隔壁的院墙下狠命地弹敲,整整一个上午,只把孟胡溪的神经逼得几欲疯狂。

揉了揉眉心,孟胡溪再次深吸一口气,对着荷华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你别去了,他们主子的事,你怎管得着,我自己去看看吧。”说罢就欲走出房门。

那小丫头一惊,对孟胡溪上次“打狗”之事还心有余悸,听她说要亲自去隔壁院看看,心中咯噔一响,这溪小姐如此粗鲁悍猛,昨个打狗,今个莫不是去打人?!当下吓得个半死,顶着一头冷汗也顾不得主仆礼数,伸手就拉住她。

“小姐,您可不能啊!蝉少爷正病着呢,您这样过去……”

话还没说完,孟胡溪便一皱眉,反问道,“我这样过去如何?”突然一顿,上下打量她一眼,继续说道,“你是怕我吃了他不成?还是你以为,我会和他动手?”

孟胡溪心下一阵好笑,看来这些丫头仆役们都把自己看做泼辣生猛的村野悍妇了,当下更有些恼,暗暗冷笑一声,甩开荷华的手径直往外冲去,外面的仆役见拦不住,立马眼尖地跟上。

孟胡溪一路朝着蝉院而去,通过上次经过的那道拱门,沿着那青石板蹬蹬蹬大步闯进景雨听蝉所在的院子,正见着他气定神闲地坐在“蝉亭”之中悠哉喝茶,那院墙下面一个小厮并一个丫鬟满头大汗地拨着琴敲着鼓,好像跟手中的东西有仇似的,拼着命地弹着敲着,恨不得把那琴弦拨断了,将那鼓面敲出个洞来,那刺耳的噪音便是如此发出的。

蝉亭之中景雨听蝉见孟胡溪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便整暇以待地坐起身来,端起置于石桌上的茶杯,略微苍白的修长手指拿起杯盖,轻轻将那舞在茶水上的浮沫一掀,慢条斯理地抿上一口。然后一副无害地样子,还满面春风地笑着,明知故问地惊讶说道,“哎呀,这不是是溪小姐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让我这蝉院蓬荜生辉啊!”

“……”孟胡溪气得肠子都快冒烟了,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蝉少爷怎生发起了雅兴,这曲子奏得可真好听得紧。”孟胡溪在嘴里磨牙,她的忍功已经被他们这帮子人日常操练得越发精深了,但到了景雨听蝉这里,仍然忍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

听她这样一说,景雨听蝉更是装出一脸兴奋的样子,状似雀跃地对身旁一个紧张得满头大汗的小厮说道,“是吧!好听吧,我就说溪小姐会喜欢,你们还说不是,这不,这会子人家就上门道谢来了。”

说罢又恢复如常的神情,对着孟胡溪一脸淡淡地说道,带着几分傲慢,“既然溪小姐喜欢听就在这多听一会儿吧,料想从前在那穷乡僻壤之中,也不曾听过这般的邵乐。”

这人……,变脸就跟那翻书一样快,嘴巴就像锋利刀子一样,连带着那伤人不见血的话像利剑一般唰唰地直往她身上刺……孟胡溪已经气得牙痒痒了,憋在心中的怒火让身子都禁不住要抖了起来,当下只觉得自己的双拳紧紧扭着,恨不得冲去给那张可恶的脸狠狠来上一家伙。

当下烧红了眼,冷冷说道,“咱们小村小民的,自然是没见过什么大排场的,更没听过您这种大少爷喜欢的曲子,当然,什么样的曲子配什么样的人,就如那什么样的狗配什么样的主子一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什么样的狗配什么样的主子’?”景雨听蝉被她话中一激,一时急火攻心,当下撑着身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轻蔑扫了她一眼,随即狭长双目一眯,直剜心窝子的话想也不想就出了口,“果然是那没爹娘教养的下作东西,说出来的话都那样鄙俗不堪。”

这句话真是触到孟胡溪的忍耐底线了,当下红了眼,怒吼一声就朝着景雨听蝉扑了过去。景雨听蝉没料到她还真的和他动起手来,若是从前以他的身手,孟胡溪只有活活被他掐死的份,但此时没了御灵珠,从前的旧伤一下子将他年轻的身体抽空,虚弱地身子平时稍稍剧烈活动一下都会气喘吁吁,哪经得住孟胡溪怒极攻心地蛮力一扑,当下被她柔软的身子撞倒在地,两个人的身子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扑通一声掉进了旁边的莲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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