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的S城,华灯初上,三江六岸,一片灯火阑珊。晒了一天的城市,此刻尽情释放着余温,于是走在路上,吹在脸上的是凉风,脚下却升腾起一层热气。陈嘉莉和小方从餐厅走出来,他们之间还是保持着20公分的距离,小方依旧走在靠马路那边。他们走到河边的十字路口准备过马路,左前方500米处有个红绿灯口,这里设了另一条斑马线供行人走到河边。
远远地看到那边红灯了,只有几辆车驶过来,一辆摩托车停在他们前面,陈嘉莉见司机没有要开的意思,就踏上斑马线,准备过马路。这时,摩托车忽然就发动了,小方跨前一步,抓住陈嘉莉的手,把她拉了回来。
“小心!”小方同时喊到,摩托车呼啸着拐了个弯。
陈嘉莉被这么一拉,吓到心都要跳出来,那一瞬间她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了回去。待她反应过来,小方还是牢牢抓住她的手,看着她说:“过马路要小心点,刚才多危险啊!这摩托车司机也真是的,怎么也不看人就乱开。”他转过头望着绝尘而去的摩托车司机。
陈嘉莉望着小方那只抓牢的手,动了动自己被握住的手。小方低头看了看,然后眼光往上,对上陈嘉莉的眼,看着她笑。他的手没有松,反而换了个方向,穿过陈嘉莉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这一刻,陈嘉莉刚恢复正常的心跳又加快了速度,她一直看着小方的手,任他牵着自己走过斑马线,走到河边。
俩人不约而同在栏杆边停下,看着对方,陈嘉莉首先笑了。低着头忍着笑了两声,然后忍不住地掩嘴大笑。
小方被笑得摸不着头脑,“笑什么?”
陈嘉莉裂开嘴笑说:“高兴!”
“高兴什么?”不知道小方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看不清陈嘉莉。
“嗯,就是高兴。”陈嘉莉还是笑盈盈的。
陈嘉莉高兴,是觉得受到别人的保护,当小方牵着她的手走过斑马线时,她想起小时候,站在马路边看着小朋友的爸爸牵着他们过马路时自己羡慕的样子。刚小方这么牵着她,小时候的她好像就在旁边看着,咯咯地笑,这就如同圆了陈嘉莉从小的一个梦。一刻的触动,与其说是爱情的感动,不如说是亲情的温馨。
小方就这样牵着陈嘉莉,一直没放手,他们沿着河边走,小方说着这个城市这几年的变化,如何从一个破烂的小地方,变成今天干净整洁的街道,陈嘉莉在一旁听,她也说起了小时候S城的模样。那时候家里楼下的河,到了冬天水会变干,整个河床都露出来,她下去那捡石子,挑了一个下午,装了满满的一玻璃瓶回去。她把它当成宝贝,放在客厅显眼的位置,直到某一次,父母吵架,爸爸一怒之下顺手抄起就摔了,石子散落一地。陈嘉莉在门缝里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玻璃瓶打碎那一瞬间,她心痛得要命,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捡起来。可是听到父亲雷霆般的声音,她只能躲在门背后祈求这一切快点结束,她好出去捡石子。
小方听着这些的时候,将陈嘉莉的手握得更紧,他看着陈嘉莉的表情还是微笑着的,好像在诉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你害怕吗?”他用关切的语气问。
“不害怕啊,习惯了,反正最后都会结束的。”陈嘉莉脸色一点不改。
小方有一个平淡幸福的童年,他也想象不出,陈嘉莉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他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可以说的,气氛有点尴尬。陈嘉莉总有一些东西是他看不透的,既然看不透,他也就懒得琢磨。他只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现在好就好了”。
陈嘉莉表面看起来坦然得很,但是接了一块旧伤疤,也希望可以得到几句恰当的安慰,小方没有。她下意识松开了那只手,小方此时注意力也不在手上了,没留意到陈嘉莉这个动作。
他们继续往前走,走到桥的时候,陈嘉莉说:“不如我们回去吧。”
小方说好,然后他们一起往回走,回到西餐厅的停车场取车。回到陈嘉莉楼下,陈嘉莉道过晚安推开车门下车。小方也跟着下车了,他关了车门叫住陈嘉莉,陈嘉莉转身停下来,小方走过来,站在陈嘉莉前面,轻轻拥了下陈嘉莉,放开然后补了句:“晚安。”
这一动作理应发生在刚才陈嘉莉说起小时候的那一刻,如果在那一刻,也许会在两人之间产生些微妙的东西,现在这一刻,感觉就是“迟了”。
周五一早,一早陈嘉莉就给萧宁打电话,和她报告了下午三点钟她就从S城出发,到萧宁那大概是傍晚六点。
那天上午,陈嘉莉一早到办公室就给沈科说了这件事,沈科很爽快就答应了。陈嘉莉有时很庆幸自己遇上一个好领导,尤其在请假方面特别爽快。
从S城到萧宁家乡C城大概是三四个小时的车程,萧宁的男朋友也是C城的。陈嘉莉五点五十到的C城,她在汽车站等梅嵘,梅嵘是六点到,她们一起再出发去找萧宁。
萧宁让他们在汽车站等,她开车过来接。远远地就看到萧宁从一辆崭新的四个圈轿车下来,一如既往的奔放性格。
差不多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在社会上工作一段时间后,见到同学就特别地亲。这时候是初认识社会关系的险恶,开始怀念校园生活的纯粹。因此不管从来的关系是如何的,这时候相见,这个人代表的是过去那段美好时光。
陈嘉莉脑子里也充满了这种重逢的兴奋,她走到萧宁面前,很激动地叫了声:“哎呀,我们好久不见了。”萧宁张开手就和她来了个拥抱,陈嘉莉有一秒钟是不自然的。一是她不习惯和别人拥抱,她的常规礼节里没有这一项。二是那一秒钟,她想起了小方。
很快地这种不自然就被持续的兴奋给掩盖了,萧宁带他们来到酒店,明天婚礼将在这里举行。萧宁在这里定了一个包间,进到里面,陈嘉莉发现已经坐了快一桌了:其他两个姐妹,伴娘,新郎以及新郎的兄弟团,好像大家就在等她们两个过来。
席间聊起的无非都是工作的话题,这一桌人年纪相仿,大家都是刚出来工作没多久。好几个人都是在一线城市的知名企业里工作,陈嘉莉说到自己在S城的XX局,好几个人都发出羡慕的声音。虽然陈嘉莉这一代人都不接受父母的那一套老思想,但是关于工作方面,居然一点不差地继承了他们的想法,认为公务员就是金饭碗。陈嘉莉在桌上看到大家的神情,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多少也弥补了一点她在三线城市的自卑。
陈嘉莉心里还是渴望一线城市的生活,她回来之后,有意无意都在刻意保持在G城的所有习惯,比如订购几本必看的文青杂志,上咖啡馆等等,她尽量让生活不要发生太本质的变化。
大概在这个年龄,都是彼此盲目地羡慕着,是不是还不够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自己适合什么,所以才会盲目羡慕呢?陈嘉莉只是隐约地觉得这种羡慕是无意义的。
萧宁和新郎也给大家说了明天的基本流程,陈嘉莉第一次参加婚礼,听得特别认真,怕明天出现什么疏忽。C城的婚礼很讲究时辰,还有很多小禁忌要注意。萧宁也挺聪明的,找了个一起长大的朋友当伴娘,她原本是想着让陈嘉莉给她作伴娘。
吃晚饭后,陈嘉莉、梅嵘跟着萧宁回家了。这个晚上陈嘉莉和梅嵘帮萧宁弄好婚纱之后,三个人躺在床上聊天,从左到右,陈嘉莉、萧宁、梅嵘。关了灯,窗外的灯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可以隐约看到窗前的桌子,上面的电脑,旁边的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