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晌午,沐橙还是应约来到片场。
更衣室里,沐橙已经换好了衣服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仔细的帮着舞鞋的腕带。细长的腕带缠在白色绷带上,她的心突然一阵剧烈的抽痛,痛得只有紧紧咬住嘴唇才能够默默忍住身体的颤抖。
看着那惨白的白色绷带,沐橙的瞳孔紧缩,透着冰冷的针芒。
她不能被阮韦珊打到,不管后果有多严重,她一定要完成这次拍摄。她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哪怕。。。
哪怕再也不能跳了。
******
拍摄正式开始。
导演、灯光师、音响师等都准备就绪。
“各人员准备!”
尤导手臂一挥——
“Action!”
全场寂静!
舞台中央。
沐橙强自镇定,努力的随着委婉流淌的音乐旋转、跳跃。。。
。。。。。。
汗水早己湿透衣背。
脚踝处的疼痛让她的动作略显僵硬,犹如受伤的仙子在林间寻求出路。
摔倒——爬起来。
摔倒——爬起来。。。
一遍、又一遍。。。
这场戏是要求女主表现出孤独无援,拼死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戏份。
沐橙将这场舞拿捏的淋漓尽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个专业演员。殊不知,现在的她就是那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真实写照。
闵娜揪心的站在一旁,紧张的双手十指交握,冰凉的汗水早已湿透掌心。
昨晚是她陪着沐橙去的医院,“那边”的事她都知道。
她劝过、拦过,可今天沐橙还是执意要拍。看着她这么拼,闵娜隐忍着泪暗暗为她加油!
为什么?为什么沐橙要无休止的遭受这么多殇痛?为什么那个号称是沐橙“父亲”的人这般软弱无能?为什么那个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敢保护?他配做父亲吗?
闵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闭了闭眼,试图整理纷乱如麻的思绪。
“ok!”
远处突然传来尤导满意的笑声。
拍摄结束后沐橙脸色惨白,乌青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透。看着沐橙那神情闵娜不由暗暗揪心,她赶忙迎上前去搀扶,还没搭到手沐橙已经虚弱的一头栽了下去。
“沐橙!”闵娜惊喊到。摄制组的人听到这一声呼唤,都纷纷看向那个白色身影如散尽最后一丝光芒般栽倒在人工雪地里。
片场内一阵骚动,闵娜惊慌的眼眸里早己波光盈盈,这时一道黑影闪到闵娜身前,一把抱起了沐橙冲了出去。。。
萧——总——监——?众人诧异道。
*****
医院急症室
“医生,她怎么样?”萧诺焦急的问。
“沐小姐已经转入病房休息,身体没什么大碍。”
不过医生又转身略显惋惜地说,“她脚踝韧带已经撕裂,严重挫伤。你说她是芭蕾舞演员?很可惜,她以后可能再也不能跳舞了。”
“不能跳舞?”萧诺听到那句话后胸口阵阵冰凉,倍感震惊的眼神里闪过阵阵痛挽。。
听到这个消息后,闵娜也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半天一动不动,犹如一个枯死的木桩。
“闵娜,到底怎么回事?”萧诺焦急的问道,“她怎么会受伤?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今天还要去拍摄?”
早已哭得红肿的双眼,再次盈满泪光,“她是被陷害的。。。她是被陷害的。。。”一个愤恨不平地声音响彻走廊。
窗外的天空依旧湛蓝,它并没有因为谁的不幸而痛挽。
闵娜似乎带着一腔怨恨仇视着天空,缓缓说道,“她是阮韦珊的姐姐,阮元振的女儿!”
什么?
萧诺露出惊讶的目光,他知道阮韦珊是阮家的独生女,沐橙怎么会是阮家的女儿?况且那天在蓝氏的晚会上。。。
闵娜看着一脸惊奇的萧诺,漠然道,“在阮家光鲜亮丽的背后,沐橙就是他们极力想抹掉的污点,因为。。。她是私生女”。她竭尽痛苦的说出最后三个字。
“沐橙的母亲是八十年代红极一时的舞蹈演员,名叫沐念云。在那个年代沉寂了数十年的舞蹈创作瓶颈在沐念云身上有了新的突破。多少名流高管慕名而来观看她的舞蹈,顿时她的名声鹊起,舞蹈场次的票更是一票难求,当然追求沐念云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就像命中注定般,她偏偏看上了当时贫困潦倒的阮元振。”
闵娜突然看向身边的萧诺,低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这些事这么了解吗?”
萧诺看着闵娜那种含着泪的笑脸,一脸茫然地摇头。
“因为我妈妈和奶奶都是沐念云的粉丝,本来她们之间还有些婆媳问题,没想到因为沐念云,她们俩突然统一战线,我妈到现在还保留着那时和奶奶一起去看演出的票据,跟个宝贝似的!”
萧诺突然想起小时候无意间看过的一份报纸,问道,“沐念云后来不是出车祸了吗?”
眼底闪过悲意,“就是这起车祸断送了沐念云辉煌的舞蹈生涯,以后的她终日与轮椅拐杖相伴,心如枯井的她苟延馋喘了4年,在沐橙10岁时自杀身亡。自那以后,沐橙就被阮元振带回了阮家。阮家,那是沐橙噩梦开始的地方。。。”
萧诺怔住,他突然回忆起那天在蓝氏酒会上,阮韦珊对沐橙的戳戳逼人。
“那些年,她怎么过的?”紧滞的声音从萧诺喉咙里挤出,他被自己低哑痛楚的为之一颤。
“向婉琴终日打骂与讥讽让沐橙曾经不止一次想要逃。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她能做什么。沐橙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打工存钱,每天放学后她都会去一家餐馆洗碗、拖地,做完这家做那家。每天都做到很晚才回家。”
“那她家人就不管她,让一个小女孩这么晚回家?”萧诺激动的问。
“问?”哼哼,闵娜苦笑道,“在阮家当家的不是阮元振,而是她那个老婆向婉琴。向婉琴巴不得沐橙就死在外面不要回来。我记得有一年,因为是除夕夜吃年夜饭的人特别多,沐橙干活到很晚才回来。
深夜外面飘起了一场大雪,向婉琴就将大门上了锁,那一夜沐橙就在家门口的青石板上坐了一夜。”
泪水早已浸湿闵娜那恼怒的面颊,她几乎痛绝地望向天空。
她痛恨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天爷是个睁眼瞎子,要让沐橙受这么多的苦难。
为什么当向婉琴躺在温暖的床上时,沐橙正坐在青石板上挨冻?
为什么当阮韦珊抱着芭比娃娃进入甜蜜梦境时,沐橙正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睡意全无?
为什么当所有人一家团聚时,沐橙却只有一人。
一夜的寒风刺骨,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萧诺好像想到什么,突然问道,“那她昨天。。。”
“她去了阮家!”她肯定了他的答案。
“自从攒够钱离开那里以后,昨天是她这些年第一次回去,没想到赴的却是一场鸿门宴,弄得一身是伤。。。”
胸口仿佛有血气翻涌,萧诺的嘴唇也变得煞白,僵硬冰冷的面容不知如何表达此时的痛遏。
那个透着一股栀子花香的艳色少年,好像一下被打入了冰冷寒窟里不能自已,黑色眸子里染上了从未有过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