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花园很大气。当然,能称得上大气的花园首先必须符合一个条件,那就是大!这个将军家的花园大得有点超过我的想象。天涯的气息随着灵犀一线让我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虽然有些讨厌,不过因为是大白天在人家院子里,所以多少有个熟人一起心里还是安定了不少。
“尘尘,你真的不担心?”灵犀一线抖了一下,天涯的声音传过来。
“担心什么?所谓的天命改变以后么?既然还没来,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一边传音,一边欣赏院子里的风景。不得不说这花园修得很漂亮,正值桃花开的时节,因为是早上,这几天天气也好,加上将军府马上就要娶新夫人。所以一派的喜气洋洋,有亭台楼阁的地方都挂上了红绫结的绣球,婢女们偶尔穿行路过,一片早晨忙碌的样子,看起来将军府倒是平静的很。
“师傅屋子里那些书,还有无机宫中那些典籍你大约都没怎么看,就是看,也应该没有看得多认真仔细。”天涯拽了一下灵犀一线,我差点没站稳。喘了口气,本想白他一眼,又想到现在隐身,他也看不到。
“读了不少,本少主年纪还小,怎么可能读得完那几座小楼装的书。”
“不知者无畏,你倒是轻松。你走后,主人又回来了一次,逆天改命,恐有大劫。所以我才要用灵犀一线栓住你。尘尘,山上那些日子,我们把你宠坏了。以至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改变你的决定。”
天涯叹气了,好像是我有记忆以来,他第一次叹气。悠长的一声叹息里,透露着无奈。我沉默不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当我知道槿儿的事情有天算一脉的介入时,我退缩过。可是,当我想起槿儿那双眼睛的时候,一切的退缩都烟消云散。我想要救她,看见那个样子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若遇不上师傅也会如此。槿儿不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孤女,可她是唯一一个引起我注意的孤女。
“尘尘,天下大乱,你能救几个人?”
“救不救别人,我管不着,可槿儿,我想救她。师叔,命是什么?是我们的算盘珠子下决定的一切么?师傅,祖师奶奶,还有老祖宗都说一切都是天定的,可天又是什么?是我们头上这片阴晴不定,除了云什么也没有的蓝色么?还是天上那些神仙?”
天涯轻轻一笑,顺着灵犀一线,他的手拍在我的头上:“尘尘,天地万物,生生不息,因果轮回早就注定了。也许是你还小,所以看不透彻。”
“那你就看透彻了么?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千年了吧?若你看透了……”我顿时收了声,老祖宗当年捡回来两株灵芝,一青一红,连根长在一起,颜色可爱异常。于是老祖宗随手就种在了茅草屋外的破竹林里。两百年后,两朵灵芝堪堪能化作两个粉团一样的孩子,只是却维持不了多久人形,五百年后,小孩长成了美少年,一青一红,每月能有十天伴在老祖宗身边,七百年的一天,两个少年跑到大荒后山玩耍,一条巨蛇突然袭来,红衣少年一把推开青衣少年,却不料那巨蛇从他身上碾压而过,一朵艳红的灵芝化作一堆碎屑,零散在巨蛇游走过的地方。青衣少年用颤抖的手把那些粉末捧起来,冷着一双眼睛跑回了老祖宗的屋子。老祖宗看见这堆粉末,摇头叹息。青衣少年讨了全部武技的书,然后化作一朵灵芝,孤零零长在曾经生长的地方,再也没有化作人形,直到第一千年,月色正好,这朵灵芝脱了草木之身,得成人体,再不受扎根之地的影响。
老祖宗做主让灵芝拜了祖师婆婆为师,取名字天涯,是为咫尺天涯的意思。在天涯拜师那一日,把一个锦囊交给了天涯,那里头是隐隐传来的灵芝香味。天涯捧着锦囊提了大荒山上镇压着的上古宝剑猾铮,一个人冲到后山,回来已经是半月之后,一身青衫染满血迹,浑身伤口狰狞无比。祖师奶奶什么也没说,叫了我师傅回来给天涯包扎了伤口,收回猾铮宝剑,然后一脚把天涯踢去了竹林思过,直到我需要学习功夫,才解了他的禁。
我原本不知道天涯的这些事情,奈何有一次,我师傅和祖师奶奶关着门,商量什么事情的时候,不巧我含了玉蚌神珠正躲在那角落里,全身被天涯揍得青紫红肿。所以这个八卦听得甚完整。听完也甚心酸,当下做出个万分艰难的决定:下次学习时,一定不再主动挑事。但我这个决定维持了仅仅一晚上。第二天我前去破竹林的时候,天涯那妖孽一般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便忘记了昨日总总。后来我曾问过他,那十五****拿着猾铮做了什么。
他只是笑一笑,告诉我,他踏平了大荒整个后山,杀尽了那后山中盘踞了几千年的十三个恶妖。我沉默后又问他,那条巨蛇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腰封里取出一块鳞片,眼神中全是悲哀和不甘心。于是我和无机宫里的几个小宫女打赌,堵那条巨蛇还活着。赌注是天算洞的琉璃算珠一把。至今这个赌还没有个结果。只是,我却不会再提关于锦囊的事情。
这时候,我不知怎的,却堪堪说了这个,虽然我看不到天涯的脸,却感觉得到他浑身上下浓浓的悲哀。
“师叔,你……”
“是啊,我也从来没有看破过。尘尘,我也不信,命该如此这四个字。”
我们没有再说话,将军府的院子很大,但是一直在院子里走,铁定是看不见那个将军长什么样子。沿着花园里的小路,我们躲闪过几个端着酒菜的婢女,一个牵着狗的小厮,几个拿扫帚的妇人,终于来到了一所小院。刚巧几个丫头捧着手巾,水盆出来,然后一个姿色还算不错的女子从一间房里走出来道:“老爷的早饭赶紧摆过来。”
我和天涯同时拉了一下灵犀一线,地方找对了,看来将军就在这里。避过两个急急忙忙走出来的丫头,我们抬脚就进了院子。之前那女子如今正坐一个半老的男人身上,腰肢扭得柔软异常。男人虽年纪上去了,长得却还算壮实,一双眼睛杀气凌凌,一看便是个战场上的好手。
天涯拉了一下线:“你出去,女孩子家的,混在妓院也就罢了,怎么能看这样的画面。”
我刚想顶嘴,他拧着我的衣裳就把我丢出了大门。于是,我想了半天,最终跳上了屋顶,掀了两片瓦,继续心安理得的看。是不是还会开手上的扇子赶个蚊子。天涯在那房间里找了把椅子,坐得很是随意。
“老爷,你真要娶那个妓院的丫头啊?”
“老爷我说话什么时候没算数。”
“老爷,你堂堂一个大将军,娶个青楼里的红牌花魁回来做个妾侍倒行,娶个丫头回来当正室,奴家不依。”
那将军在女子脸上亲了一口:“我的心肝,我把她娶回来放在屋子里养着,依旧疼你。”
“老爷,话不是这么说的,老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心肝,这不是那算命的说,那丫头生来就是一品夫人的命么,老爷我以后做了一等大将军,还愁着没有你的好处?”
“老爷……奴家跟着你这么些年,辛苦伺候,你也就给了个侧室位置,奴家不依。”
约莫那老爷好脾气已经到了尽头,加之早上起来火气都有些不小,所以动作也不再温柔,一把把那女子推倒在床上,三下两下撕烂了身上的衣服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是老爷我下火的工具,给你个侧室该知足了……”话没说完,屋子里的情况我实在不好意思看下去了。不过,看来这个孟将军的确不是个好人。小心翼翼的把瓦再盖回去,然后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打算跳下屋顶。
这一回头,才走了一步,就吓得我全身汗毛倒竖,我的祖师奶奶,我撞上了一个人,这人比我高,身上有淡淡的药草味道……
“师,师叔……”
他怒气冲冲,一个字没说,拧了我的衣服踏空而去。等到了鹿儿关的城郊,无人之时,他探手捏了我的嘴,逼得我显出身形,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我道:“适才将军府的戏码看得过瘾么?”
“我这不是没看完么,就看到那将军把小妾推翻在床上,我就自觉的盖瓦片了。我绝对没有看见后面撕衣服。但是师叔你也知道,这普通民居,一般情况隔音效果都不大好,我就只是听了个音儿。”
他依旧望着我笑,那笑实在有些渗人。何况此时他脸上的妆容被洗去了,用他那倾国倾城的妖孽脸冲着我笑,于是,在他的笑容我,本少主我顺利晕菜,答应了他比试一场拳脚功夫,赢了就不受罚,输了就乖乖把女子守则抄上一百遍这样的不平等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