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苏禀易的目光，她急忙侧过脸去，破涕为笑：“话虽说得好听，我却觉得你在糊弄我呢？”
她眨眨眼，目光透彻。
苏禀易扭过头去，咳嗽两声：“你明日回宫都要跟太后汇报些什么？现在我们赶紧对上一对，不要出岔子。”
夙昕的脸色原本是粉红的，现在渐渐变成了深红色，甚至有些发紫了。这种话要如何问出口！？你……哪里什么尺寸？你的体力如何？
她心虚地看了苏禀易一眼，心中喋喋叫苦。某些事儿非要放到明面上去做，可怜了这要做的人啊。试婚试婚，这婚就快要把她给试了。
那种话要如何说得出口？
她的故作扭捏苏禀易怎会不知，僵着面容从外室的桌案上取来了纸笔，在窗前的桌上轻轻铺开。
“将问题写在纸上，我一会儿作答。”
好在还有这样的办法，不用口述，自然好了许多，就当做是练字好了。她这样想着来到了案前，瞧了走出内室的苏禀易一眼，提笔写了起来。
事无巨细，许多都是要禀报的，出来前已经有教习嬷嬷指点过，她自然熟记，此外还特意增加了几个问题。
等到她写完一看，竟然是整整一大张纸，写得密集。看着满满当当一堆字，仿佛回到了幼时被师父指点着练字的时候……她慧心一笑，想起那对令人羡煞的眷侣夫妻，心中忍不住一片柔软。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若是知道她出宫了来，不知会是如何心情。
听到室外细微的动静，她回过神来，笑着说道：“爷，写好了。”
苏禀易等了半响，忽然听到这一称呼，忍不住别扭地愣了一下，走了进来：“你怎么也如此称呼上了？”
“此刻，我的身份是试婚完成的格格，将来是你的妾，这样称呼自然更加真切。”
“呵呵。”苏禀易轻笑，“你倒是心思细密。”转眼间，她就从刚刚的泪眼朦朦变回了坚强镇定的面貌。这份冷静机敏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
他站在案前将宣纸捧起来，惊讶地说道：“这是你写的？”
想起幼时师父和所学，此刻脸皮便厚了一些，也镇定下来，仿佛宣纸上所写只是几篇诗词而已：“这屋里还有别人吗？”
苏禀易认真将字体看了几遍，整个纸张所写是隽秀小楷，虽然写得密密麻麻很多字，却并不繁琐拥挤，难得的整洁有序，每一横每一撇，甚至每一个点，都无可挑剔之弊端，于女子而言，实属难得。
“这样的笔法，没有十年八年是下不来的。”
夙昕莞尔：“爷过誉了。”
苏禀易又看了一遍，这才开始注意到文字之下所列出的问题。一边读取着，一边点着头，“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些。”
犹如是在考状元答卷似的！
夙昕走到旁处坐着，静静等待。一盏茶的功夫，苏禀易便收了笔、抬起了头。
“今夜，你便将这些都背下来吧。两个时辰以后我来检查。”他将写好的纸张递给她。
“什么！还要检查？”怎么检查，让她当着他的面去背诵？
他双手覆在身后，面如冷霜，身如杨柳，怡然自得间自有一番冷傲。“若不对答几番，如何能保证你在太后面前不说漏嘴。”
还要对答几番？夙昕嘟着嘴，呢喃道：“有这个必要吗？”
杨柳被风吹过，几根枝柳摇摆。苏禀易将视线从她嘟起的嘴巴上转移开来，“没事就嘟着个嘴，难看死了。”
“你说什么？”
“我去外室歇息，两个时辰过后进来检查。”他不理睬她的怒火，踱着步子踏出了内室。
夙昕摸了摸自己嘟起的嘴，急忙收了住。因为她想起了上次凉亭那一次……
她拼命摇头，强迫自己坐下，看了看身旁的宣纸，轻叹口气，拿了起来。
……
“你记的是什么？”苏禀易压抑地怒吼声。
“我哪里有错吗？你别……”夙昕的争辩声。
“刚刚说的那个数字……对吗？”
“怎么不对了？”
“尺寸少了一半多你没发现？还敢狡辩！你是故意的吧？”
“谁知道你写的数字是不是虚报……”
……
这一夜过得并不安宁，时而从房内传出来细微的说话声，时而传来几声男子的闷吼声，还有女子的反抗声，甚至偶尔夹杂着几声东西甩落在地破碎的声音。
因为是试婚之限，宋娘奉章子鸢之命守在外间，此刻听着室内的动静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小姐刚刚抬进门与爷的第一夜也没有如此大的动静！寅时将过，这天马上就要亮了，两人还在……
妈妈呀！耳边至此还存在着他们极具力量的喊叫声。
想到夙昕如此受宠，她却在夙昕第一次进门的时候难为过……心里就不安分起来。若这府里变了天，被夙昕称了大，她宋娘还能有容身之地？想起自己章府的小姐章子鸢，不免也跟着生气起来。
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她明日一定要跟小姐如实禀报才行。
……
天亮的时候，夙昕正半趴在床上睡觉，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却只看到苏禀易离开的一个背影。脸上粘了东西，她脑袋懵懵懂地接下。
是苏禀易昨日所写的宣纸。
昨夜，她终于在即将天亮的时候让苏禀易满意了。当时困极，只恍惚听见什么“夙昕，夙昕，夙昕之时才完成”之类的轻柔话语，然后便实实在在睡了起来。
她将宣纸拿在手上细看一回，叹了口气。看得次数多了，背的滚瓜乱熟了，果然就一点害羞之意也没了。
再瞧一眼，苏禀易的字写得真不错，字如其人，并不虚华做作，文字朴实，满篇来看却是存着几分惊艳之美。这大字，比她的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想起自己那篇字，自处查询一番竟然没有发现。这两张纸是绝对不能被别人看到的。若是不慎传了出去，铁定清誉丧失，因为文字赤果果，比市面暗地里的带色文本还要过分……
应该是被苏禀易拿走了吧。这样一篇东西，他竟然打算留下，而不是焚毁……既然如此，她也留下。就算将来她东窗事发，也有个陪葬的。
夙昕眼珠一转，将宣纸小心翼翼叠整起来，放进了内衬里自己绣制的内藏口袋里。
想想还是觉得不安全，便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浅绿色荷包，将宣纸塞进去，又拿绣花针缝锁上口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放进内衬隐藏的口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