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只听圣辉叹息一声,似有为难的道:“对于这两人的性命,为师志在必得,更何况,这其中一人还跟你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一听这,本有些疑惑的顾梦瑶,此刻更是不解。
她侧耳凝神细听,只听韩洛浅继续说道:“还望师傅看在徒儿的面上饶了他们。”
“哼”圣辉冷哼一声,“你可当真是我悉心培养了近二十年的好徒儿啊,怎么,难道竟然你为了这两个人,还想忤逆为师不成?”这话音一落,顾梦瑶便觉得胸口的窒息感更加强烈,她一侧首,便对着玉石板上吐了一口鲜血。
显然,那老家伙是下了决心要置她于死地了。
“师傅!”
顾梦瑶浑身的阵痛与窒息在那一声呼唤的瞬间消散了大半,随即,她便听着耳畔的风声乍紧,夹杂着碎瓦粉尘,挟着招式在空中呼啸。
感觉到异变,顾梦瑶立即一把扯了还蒙在眼睛上的绸巾,这才发现,先前阵中的浓烟昏黄已经消散了许多,至少能从依稀的混沌里看清周围。
虽然心底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是这一见,还是让她吃惊不小。
只见五丈之外,执剑立着韩洛浅,胸口微微有些起伏,显然刚刚跟他师父圣辉过招时候,已经伤了元气,饶是如此,仍不减他那惊艳妖娆的气度。
他对面,盘腿坐着一位看不出年龄的男子,五官无奇,但是那双眼睛闪烁着犀利的剑光,让人不敢直视,这便是洪纪大陆的传奇人物圣辉了,按顾梦瑶的猜想,圣辉这般成名四十多年的人物,应该都是为年近耄耋的老者了,怎的跟自己估算的相差如此之远?
她的眸光只是匆匆从那较量中的两师徒身上匆匆扫过,没有闲暇与心思去细想这些,她此刻最关心的是慕容明灏。
他怎样了?刚刚自己为了尽快破阵而出,使着了全部功夫,是不是真的就全部都会落在他身上?那会怎样,她根本就不敢去想象!
放眼望去,却根本没见着那人的身影,顾梦瑶的一颗心在那一刹那都忘记了跳动,人也急的险些从地上蹦起来,却有人突然从背后扶上了她的肩,她冷不丁的被这一惊,愕然回首,便见着某人亘古不变的雍容笑靥在眼前浮动。
那样一惊,一吓,一喜之后,顾梦瑶便觉得眼前慕容明灏的笑容带着些许水汽,有些朦胧。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伸手去抚慕容明灏的脸颊,想看看是不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只是手刚触这那柔软细腻的肌肤,那人琼音般好听的声音便传来:“别哭,你本来就不好看,哭起来更丑了。”
听着那话,顾梦瑶为之气结的同时一笑,本已经蓄满泪水的眼眶却开始被那眼泪泛滥成灾,如掉了线的珠子一般,再也抑制不住,噗噗下落。
她一把扑倒在同样半撑着身子,斜卧在地上的慕容明灏胸前,任眼泪肆意流淌,片刻便打湿了那人的衣襟。
那种失而复得的愉悦,那不知何时就已经扎根在她心底深处的人,此刻便安然的在自己眼前,叫她如何不欣喜!
这一刻,她满心满眼都是对上苍的感恩,全然没有在意身后那对峙着的师徒,那守卫在百米开外虎视眈眈黑压压的禁卫军,和那高踞在不远处宫殿上目光森然的贺荨意。
慕容明灏见着顾梦瑶此刻对他的在意,便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这女子总是一副要将他拒之千里之外的摸样,有很多次,自己都在想是不是这一世都不能得到她的心了,却没曾想,在这生死关头,竟然能看到她的本心,便是经历一番生死又算的了什么,这样想着,一抹舒展的笑自他嘴角晕开,他道:“放心,你相公我没那么容易有事的,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再改嫁他人?”
顾梦瑶闻言,从慕容明灏怀里出来,一巴掌拍在他胸前,却听到那人闷哼一声,显然是压抑住极大的痛苦道:“别拍,要不然你可真要成寡妇了。”
虽然依然是嬉笑调侃的语气,顾梦瑶听着却真的伸手抚了抚慕容明灏的胸口,似是要将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大力度的一巴掌给擦掉。
“嗯,乖,”慕容明灏享受似的闭了闭眼睛,有些迷糊的说道:“只是,我好累了,让我休息一下。”
说着,他便真的靠在顾梦瑶的肩,沉沉睡去,再无声响,顾梦瑶见着,心底一惊,却不敢再擅自妄动,只是耳侧有他微弱的气息传来,她才稍稍的放缓了心虚,舒了一口气。
他们二人在场中经历着劫后余生般的浓情蜜意,不远处,韩洛浅却已经和圣辉过了近百招。
在慕容明灏靠着顾梦瑶的肩头昏迷过去的时候,韩洛浅正被圣辉的一掌击出数十米之远。
那一掌的威力不小,韩洛浅接连撞倒了两道宫墙才算勉强稳定了身形,他以剑支地,吐了口鲜血在地上,缓缓道:“师……傅……”
圣辉看着自己一向最为疼爱的徒弟,此刻竟然这般冥顽不灵,不由得气恼万分,却又心生不忍,他侧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顾梦瑶和已经半死的慕容明灏,又看了看韩洛浅那坚定的目光,半响,他叹了口气,终于道:“也罢,看在你我近二十年的师傅情分,今日,老夫就暂且饶过他们二人,以后再见,定取其性命,你我师徒二人的缘分至此已尽,从此,你便与老夫,与千机门再无半点关系。”
“师傅!”韩洛浅显然是被这番话伤的不浅,但以现在的形势看来,便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于是,他噗通一声,对着圣辉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这一跪,谢他多年来的养育之恩,谢他在当年韩家遭灭门时,他如乞儿一般流落街头被他收在门下悉心栽培之恩。
一向恣意从容的韩洛浅,此刻眸间竟然含着从未有过的凄楚。
圣辉负手背对着他,听着那一声叩头,心底也泛起丝丝缕缕的沉痛,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挥了挥手,示意韩洛浅在自己改变主意之前赶快离去。
韩洛浅会意,立马起身行至顾梦瑶身前,架起顾梦瑶抱着的慕容明灏,又扶起顾梦瑶,三人一路缓慢的越过重重铠甲齐身的士兵,一路向宫门行去。
至此,一直在宫殿上看戏的贺荨意再按奈不住,他飞身从殿顶上俯冲而下,却在距离那几人三丈之远时候,被圣辉随意划拉出的一道气劲给拦了下来,他有些恼怒,但对着圣辉这人却又不得不礼让三分,于是他压抑住心头的杀气,转身对圣辉道:“前辈,您可是答应了本王,要帮本王拿下这两人,如今这么好的良机……”
“罢了,”圣辉一挥手,“老夫既已答应了人家,便绝不食言,至于取这两人的性命,即使不为了实现对你的许诺,老夫也定然不会就此罢手。”
见圣辉说的如此坚定,贺荨意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有所行动,毕竟,圣辉的厉害他是知道的。那就暂且让这几人多活几日罢了,反正这云轩的天下如今已是他的了。
贺荨枫的龙腾军在直奔云京的路上了吗?那就叫他有来无回。
而如今,贺荨维已死,从此,这云轩,他便是云轩的皇帝,皇帝啊……这样想着,他便似触及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暗藏在心头的那个梦……终于……终于触到了……
他忍不住就要不顾形象仰天大笑几声,只是,只是这笑声刚卡在喉头,便有内监匆匆忙忙跑来报告——“薛王殿下……皇后娘娘仙逝了……”
“砰!”
闻言,贺荨意如同被雷击了一般,呆立在原地,他手中先前执着的一柄玉如意瞬间化为粉末,随着空气中带着些许腥甜气味的风声,消散在了空中,再无痕迹,如有些人的心。
“薛……王殿下……”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薛王如此冷峻恐怖的面容的老太监,不由的哆嗦着将头俯的更低,等着薛王做接下来的安排,谁知道,等了许久,许久,都不见有任何声响,就在老太监的腰快要弯断,他以为等不到薛王的回答的时候,那人便发话了,只是那声音听来,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都退下吧!”
贺荨意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老太监虽然很是疑惑,但是在这宫里摸爬打滚多年,早已练成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所以,贺荨意的话刚一出口,他便如同得了特赦一般,随着周围的士兵们一同退下。
圣辉早已无声无息的离去,所有埋伏在这宫门口的士兵们也已领命退下,顿时,宽敞的有些空旷的宫门口便只剩下他一人。
她竟是去了吗?
她是在恨着他吗?
到底晚了一步吗?
贺荨意内心如翻滚的浪潮一般,汹涌澎湃,整个人就如同失了魂似地,甚至连步履都有些不稳的朝丹凤宫走去。